应寄枝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望向云霁的眼神同他看旁人时没有分别,听完母亲的话语便径直走入屋内。
不辨情感,不知喜怒,万事万物在他眼中掀不起半分波澜。
宛如一截还未开花便已腐朽的枯木,再无爱憎的能力。
真心
季向庭看着那孤零零走远的人影,心中一叹,分明知晓这是一段尘埃落定的回忆,却仍是飘上前去要与百年前的应寄枝做个伴。
然他尚未走出多远,眼前的景象再次被迷雾笼罩,那道身影便再也瞧不见。
季向庭立于原地,听着迷雾之中有浑厚钟声渐渐响起,连绵不绝地响彻数十下,震得人心生悲戚。
那是位高权重之人身陨时敲响的丧钟。
迷雾被钟声催促着缓缓散开,露出白雪皑皑的应家主殿。
应寄枝身上衣衫越发素,在霜雪中跪在地上,耳边象征少主身份的白色耳坠在寒风中摇晃。
他长高了许多,稚气的脸也逐渐长开,隐约显露三份日后摄人心魄的模样。
高台之上两处主位皆空悬,右侧摆上了玄木制成的牌位,上书云霁二字,金漆仍未干透。
周围皆是此起彼伏的低泣声,唯有应寄枝面无表情,似一尊无悲无喜的雕像。
“夫人撑着病体照拂他许久,如今仙去,他竟连眼泪都不掉,真是……”
“少主从小便如此,你还未习惯么?他就是这腊月飞雪,谁都捂不热。”
“真不知道应家日后若是落入少主手中,该是何种模样。”
议论之声如同附骨之蚁般,一刻不歇地缠着应寄枝,少年
“应家主不在,应家上下事务便由少主代替,如此对少主与先夫人不敬,便不怕被治罪么?”
殿门之外远远传来一句不轻不重的质问,那令人厌烦的细语声终于停歇,云天明一袭丧衣踏入殿内,眼尾带着红,周身家主威严却分毫不减。
他快步走至应寄枝身侧,看着眉目间与妹妹极为相像的少年跪得笔直,终是叹了口气,伸手将应寄枝扶起,灵力自指尖涌出,驱散少年周身的寒意。
“怎可任由他们欺负?你父亲将岁安与夜哭留给你,便要物尽其用,让他们来处理剩下的事务,我有话同你说。”
应寄枝顺着云天明的力道站起身,夜哭与岁安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身侧,他正欲迈步,耳边却传来岁安的传音。
“少主,云家主的话不可尽信,切莫松懈心神。”
少年没有回应,头也不回地跟在云天明身后走远。
岁安垂下眼眸。
他明知眼前少年感知不到情绪,自然不会被云天明伪善的假象欺骗,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于公,既是夫人生前最后的嘱托,于私,他看着应寄枝长大,割舍不下。
漫天大雪中,云天明撑起伞,细心地将应寄枝笼在伞下,牵着他的手往云霁生前的小院走去。
半柱香后,两人对坐在桌前,桌上支起小炉,云天明拎起正沸腾不已的茶壶,替人倒了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