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意抱着暗卫的腰,面色土灰地被扶下马,一口气才终于喘顺了,在一片混乱中径直朝明陵走去。
“将军,了结此事耗了些功夫,让将军受委屈了。”
明陵愣愣地瞧着记忆中全然没有联系的三人,半晌才哑然开口:“这可是欺君罔上……”
站在一旁的暗卫冷声一哼:“命都要没了还在乎什么伦理纲常,早便让你反了,若你听我的也不至于如今这般进退维谷!连这黄毛小儿都看得比你透!”
李元意幽怨地瞧了暗卫一眼,随即旋身向天子一拜。
“陛下,微臣三年前有幸受殿试,彼时陛下便叫臣等谈治国之道,状元郎认为治国之基在于制衡,而微臣却觉得是公平,是以才成了探花郎。”
“然时至今日,微臣仍觉得,若这朗朗乾坤下,忠良因权势而无端蒙冤,此后又会有何人再替陛下舍身忘死?”
“陛下!还望三思!”
明陵听着少年郎掷地有声的话语,张了张口欲制止,却再吐不出一个字来,他眨了眨眼睛,眼尾被日光照出一丝光亮。
何其莽撞天真的话语,可却只有这般赤子之心,方能振聋发聩。
他一腔肝胆走至最后,自认俯仰无愧,然眼下尚站在他身侧的,竟仍只有寥寥数人。
即便这只是虚无缥缈的一场幻境,却仍足以告慰他满目疮痍的魂灵。
裴老瞧着眼前死不瞑目的头颅,额角鼓动不已,怒发冲冠地拔刀朝夜哭砍去,刀刃所及之处顿时挂起一阵疾风。
“竖子敢尔!!”
扶着李元意的暗卫顿时一震,闪身便要朝夜哭掠去,只是尚未来得及阻拦,便瞧见眼前纤细的女子伸出手,以无法捕捉的速度捏住裴老的手腕,轻飘飘地一拉一推,那来势汹汹的长刀便没入裴老胸口。
这位戎马半生的将军睁大双目,神色仍是方才那恼怒至极的模样,便毫无反抗之力地倒了下去。
暗卫与李元意齐齐倒抽了口凉气。
……真乃女中豪杰。
周遭不知何时寂静下来。
方才仍是万里无云的天际此刻悄无声息地暗下,碎裂之声不断,远处的城池正如飞沙一般在寒风中分崩离析。
原本坚不可摧的幻境亦经不住如此多的变数,终于开始崩塌。
季向庭闲适地盘坐在虎符之中,即便是越发浓重的威压加于己身,却仍是心情颇好。
这位看似无情的帝王,最大的软肋却仍是年少相知的将军。
只要明陵站在自己这边,此局胜负便已然分明。
时间凝滞于一隅,除却两人之外,所有人的动作皆停顿下来,再移动不了分毫。
夜哭脸上更古不变的冷漠神色终于染上些许焦急,却只能徒然张口唤道:“家主!万不可被这妖邪掌控!”
方才还状如癫狂的天子此刻反而平静下来,盯着眼前人,轻声细语地开口:“明陵,你识人眼光向来不错,这一回是你得偿所愿,我们恩怨已清。”
“只是明陵,要让他们离去,便要让我灰飞烟灭,你当真舍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