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又走了几十米,是一个村口,外面还有店开着,或许是普通人家,还有麻将声,偶尔有三轮车开过。陈糯在路灯下停下,把过期的气球也都打了,酆理盯着气球上的笑脸说:“好丑。”陈糯:“你自己选的。”酆理:“不能打你刚才买的吗?”陈糯:“这算我的。”酆理还叼着雪糕的木棍,远看像是叼着一根烟。也有坐在三轮车后面的小孩好奇半夜路边站着的女人,车开出老远还在看。陈糯趁此刻剪开了礼花棒,恰好夜风吹过,里面的彩色碎片纷纷扬扬,差点淋了酆理一身。酆理:“小心被人投诉啊。”她拍了拍身上的碎片,陈糯捆好气球,却没有松手,她问酆理,“当初这个是等什么时候放的?”酆理看着滚落的炫彩碎纸片,眼神有些怀念:“当然是你同意的时候。”“邓弦说你肯定不会同意的。”“后来她吓得半死,骂自己乌鸦嘴。”酆理的轮廓一直比寻常人更锋利,一如她的名字,但也有柔软的时候,也一如她的名字。这个人剖开是甜的,陈糯却在她不在的时光才品到这种甜。“我不同意的话也不会开了是吗?”陈糯的声音裹着经过的汽车声音,不知道她俩这样站着怪瘆人的,酆理点头:“我设想过无数可能,就没想过你会出意外。”这也是酆理最先想起的记忆。车祸、血泊、救护车和抢救无效。或者说当场死亡。医生说很正常,这对病人来说是很深刻的记忆。死亡从来深刻,她一直在重蹈死亡的覆辙。陈糯扯掉了她叼着的那根木棍,影子贴在一起,她吻了吻酆理的唇角,声音像是迟到多年的回应:“所以还是要开的,哪怕过期了,漏气了。”酆理这才明白陈糯为什么执意要来这里。酆理的眉眼一向很深,眉毛很浓,又很长,或许更像亲生父亲。凌厉是天生的,不知道自己的凝视带着天然的压迫感,让人分不清害怕和心动还有讨厌。陈糯深受其害。死去重生的人还记得当年赴约的心情,她戳着气球上的老土笑脸,说:“我当时想,就我一个人了,去死也没什么问题,一了百了。”她在扬草的小炒店和酆理说不是你的错。可因果循环,哪有这么简单的。陈糯就是要拴住酆理,囚禁季风,留下种子。“当时这条路的尽头是你。”那根雪糕的木棍还捏在陈糯的手上,她戳着酆理丰润的唇,“我是为了你才重生的。”又有一阵风吹来,卷起碎纸片。路灯也能折射出炫彩,气球被秋风吹得相撞,声音沉闷,又像是擂鼓。到底是谁的心跳如擂?木棍掉在地上,被风沙裹满,酆理搂住陈糯,她低头看进这双写满誓不罢休的眼睛,冷淡褪去,全是因她而起的执着。陈糯之前的眼睛就很漂亮,像是雪夜孤灯。孤灯不想漂泊了,季风吹灭了它,但野火又把灯重新点燃。漫山遍野,熊熊大火,烧得陈糯声音沙哑。她被酆理落在脸上的细吻撩拨得不能自已,把酆理的衬衫外套攥得皱巴巴的,问:“我们今晚睡在哪里?”第四十三颗星星酆理:“你不会想我和你一起住老房子里吧?指不定全是蟑螂呢。”她还瞄了一眼陈糯装过气球的斜挎包,“你没遇见?”陈糯满腔的旖旎全被酆理打散了,她直接抄起斜挎包砸在酆理身上,气球都被吹跑了好几个,两个人又在路边追。气球轻得很,风吹气球,陈糯这种体能低下的人跑几步就喘气,还是酆理把气球追了回来。气球的笑脸都被路上的沙子碾成了白眼,酆理煞有其事地和陈糯对比:“和你还挺像的。”陈糯:“你能踩碎吗?”刚才两个人打气都花了好半天,酆理不懂:“踩碎干什么,带走好了。”崔蔓已经和摄制组回去了,邓弦也被她的徒弟带回了天光云影,楼上的卫生打扫完毕。反正陈糯买下这栋房子重新落了锁,崔蔓说已经关好了,还要补充一句反正也没什么可以偷的。两个人拎着一串气球走回加油站,得亏现在天气转凉,不然走一路都要被蚊子咬得满脸包。酆理看陈糯走几步路都像是没力气,问了句:“唱歌不是要肺活量吗?我看你音乐节状态都挺好的,怎么现在这么虚?”陈糯睨了她一眼,路灯都盘旋着飞虫,农田还有蝈蝈的叫声。此刻城市离她们很远,陈糯深深地看了酆理一眼,低下头说:“还不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