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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第45章

三楼书房。

孟子羡半靠在书桌边，问青鱼的第一笔投资款多久能投放完。

李廷坐沙发里，背对着窗。他仔细算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给一个答案：“十八个月。”

孟子羡略微扬眉，不大满意这个回答。

李廷说：“好的项目要等窗口，好饭得慢炖。”

孟子羡考虑一会儿，没再说什麽。

李廷咧嘴笑笑：“正好，再过一年半载，我也该退了。一把手的位置交给你，我挂个荣誉主席的名头。你唱大戏，我给你打快板。”

孟子羡双手交叠在胸前。他觉得好笑，“资金投放是一回事，你让位是另一回事。”实权的位置做不了一年两年的规划，过阵子形势变了，又得重新斗一场。李廷必须立刻退出去。

李廷翘起二郎腿，“你逼这麽紧，公司上下人心惶惶。你不信我，自己端杯茶去咱门公司茶水间里坐半天看看。”

“我没这个空。”孟子羡道。

李廷无奈地摇摇头，“你去了就知道，谁见你都绕道走。这才不到半年，资管的高层被你换掉三分之一，员工裁掉两成。大家背地里骂你是阎王爷。你想赚钱天经地义，但只为资本家做事可收不拢底下的人心。”

“你洒出去的钱，都得我来还。”孟子羡道。

李廷默不作声地盯他一会儿，再退一步：“老孟，咱们之间，真没必要弄成这样。钱这玩意儿，咱慢慢掰扯。智造啊丶医疗啊这些，你觉得烫手，我可以不碰。公司的任命，每一个位置，都你点过头我再放。”

孟子羡不为所动。四年前，李廷也是有礼有节地做下承诺，然後反手设计了青榆那笔十万的账，把沈欢扔坑里等着孟子羡往里跳。

李廷笑着续道：“你要把总经理的位置许给老娄。娄和泰人没毛病，干活实在，可他只能当副手，没有掌舵的本事。你得事无巨细地盯着，隔三岔五替他擦屁股。但把公司交给我，你是可以放心的。真有要紧事，你手里那麽多股份，一票就能拍板。你只管当个甩手掌柜，我给你卖命。”

孟子羡一句没听进去。“你尽快安排股东会的卸任通知，最迟下个月，否则我来。”

这句话让房间里安静下来。李廷先前在空中比划的右手臂放回沙发扶手上。好说歹说没有用，李廷面上的笑容隐去。他们二人一个松弛地倚着书桌，另一个愤怒地陷在沙发里，空气有逐渐凝滞的紧张。

李廷“嘿”地干笑两声，盯着孟子羡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打量一匹倔马。过了一阵，他歪过头说道：“你嘴上冷静透了，都是公对公的安排。但我了解你。你心里有股火没处撒，对吧？”说着，他撑着沙发站起来，动作慢吞吞，带着点挑衅的味道。

李廷走路还不大稳当，右手时不时扶一下桌沿，绕着桌子慢慢地丶一步一步踱到孟子羡身前，“你气什麽呢，要我说，不为青榆的事吧？要再往那以前去了。”

再凑近一点，他个子不及孟子羡高大，需要擡起头看他，但眼里有藏不住的锐利。“这天底下买卖讲究缘分，感情也一样。当年你把她逼到我这边来，现在七年过去，账怎麽算都算不回去了。其实你早该和我说啊，憋着股气干啥呢？好好问我要，我都给你。”

孟子羡下颌隐隐绷紧，嘴唇泛白，血色像是被情绪逼退了。

李廷凑近笑一笑，嘴巴张得大，一颗後槽牙上还有卡住的菜屑，他口里冒出饱餐後胃酸回涌的气味。“你也知道这怪不得别人。相反，你该好好感谢我。我不放她走，她会来找你吗？”

孟子羡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右手手指动了一下，青筋从腕骨一路绷到前臂，但很快又恢复镇静。

李廷没有注意到，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摆在桌上，笑得满不在乎，“生日礼物。”

孟子羡狐疑地蹙了下眉，还是伸手拾起，抽出一张薄纸，是沈欢的血检化验单。

李廷笑着道：“你看，我不光了解你，还比你更了解沈欢。她胆子小，遇到事就心里打鼓。你呢？天南海北地救火，她根本找不着你。我知道这事，就先给她垫了笔钱。我担心她要是想不通走岔一步，你可就後悔一辈子了。”

孟子羡的脊背挺直，肩膀僵在那里。

“她今儿个把钱全数还给我，我就明白了，她居然还没告诉你。否则你这炸药包的性子，不得拎一麻袋钞票甩我脸上？”李廷两只手搓在一块儿，“啧啧，说到底，还是我和你交心，不见外。”

孟子羡低头盯着那张纸。

“我在你这儿也不装脸面。望南小时候，我也是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不报应来了？老子在床上躺俩月，小崽子只来过一次，还是他妈硬拽的。

“接下来这一年半，你要想把玄陶攥在手里，和我死磕，我一定奉陪，但是你逃不过瀚城纽约两边跑。我觉得你是不是也听听沈欢的想法。女人怀孕生孩子不容易，她又是个爱作的。你俩当年分手，不也是因为异地分居的事儿？”

楼下花园里，肖钧吸了一大口橙汁。他告诉沈欢上个礼拜孟子羡说服阿特拉斯资本加入青鱼。一个中东的王子听到消息，以国家主权基金的名头来纽约访问。

阿特拉斯的合夥人曼德尔自己开着直升飞机把拉希德王子接到康乃狄格州的私家庄园，侍从们严肃得像是迎接罗马教宗。後厨用镀金的舒芙蕾丶精致如教堂浮雕的龙虾塔丶打发到丝绸般顺滑的蛋黄酱拼出一个王子家族纹章样式的蛋糕，曼德尔用来在晚宴上压轴。

结果蛋糕还没被擡到前厅，孟子羡已经随手拿了张厚纸巾，用圆珠笔在上边简要涂了几笔青鱼眼下的规划。拉希德王子当场表示愿意掏四千万美金试水。孟子羡就这麽摆摆手，说：“我会和你哥谈谈。”他们的王室有上千位王子丶王女，却只有一位王储。

拉希德脸色发青地带着随从上了直升飞机，闪着奶油光泽的家族纹章融化在前厅的空调风里。

沈欢问後来呢。

肖钧往花园的喷泉那边扬了扬下巴。沈欢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站着个穿普通黑色西装丶戴板材眼镜的中年男人。肖钧说：“你看王储不是来了。”

肖钧问沈欢要不要介绍认识，沈欢摇头。肖钧过去了，和王储说的不知道是英语阿拉伯语还是法语，两个人都手舞足蹈。

沈欢坐回院子一角的铁椅子里，又擡头看三楼书房圆拱形的窗户。过了一会儿，她垂下头，再点开手机，刷瀚城一院的App。客服和她说之前关联账号出了些问题，现在化验单已经同步上来。

沈欢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往下翻，滑过个人信息丶检验医生丶审核医生丶采集方式，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看见培养结果下的“未见生长”时，她过去一个礼拜绷紧的弦总算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