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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结局下（第1页）

第53章结局（下）

那片区的冲突很激烈，到了第三周，E连死了一个人，伤了三个。“亨利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他要每个排的指挥官记录击杀率，把表贴营地冰箱上。”孟子羡说。

“什麽表？”沈欢问。

孟子羡的眼神短暂地停在她脸上，转开，他回答：“排里每个下士，杀过人的打勾，没杀过算零，这个数必须做到百分百。指挥官下了这样的命令，没爆过头的新兵就成了被取笑的对象，击杀率一下子就上去了。”

“为了挂上记录，士兵对平民开枪怎麽办？”沈欢问。

“平民。”孟子羡冷笑，“有个十岁的小孩开车从土坡上朝我们冲下来。这时候要是我还依照《作战守则》朝车头打一轮警告弹，和自尽没有区别。”

他续道：“很快Bravo也被调过来，B连那个上尉嘉博是个疯子，後来上军事法庭的。B连的人穿着凯芙拉脱掉裤子站在屋顶上放机枪，嘉博就站在边上嚼沾烟。

“我们的行动区域和B连是挨着的，接敌报告和战果一道儿交上去。嘉博的数据漂亮，一方面他底下的人无所顾忌，另一方面他那片更乱，毒贩都在那里。舒默以前挺谨慎，不爱跟人比谁胆儿更大谁更硬，但这回不一样。”

“为什麽？”沈欢问。

“不知道。”孟子羡说：“自己的人受伤了丶死了。或者因为那个孕妇。谁晓得。他晚上不睡觉，用的不知道什麽东西，肯定不止是安定。能从他眼睛里看出来。”

“他问军医配的吗？”

孟子羡嗤笑一声，“军医上不了那个量。但嘉博能弄到药。我说了，毒贩都在他那里。”

沈欢捏在马桶边缘的手掌收紧，又松开。她把厕纸团扔进垃圾桶。“你也用这些吗？”

“我没有。”他说：“但排里肯定有。”“你不管吗？”

“我怎麽管？”他冷笑道：“别嗑药，昏昏沉沉地去送死？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沈欢，我们看过的那些事，它会把你的脑子搞坏，每个人有自己的应对办法。”

“你的应对办法是什麽？”

孟子羡没有回答她。沈欢又问一遍。他不耐道：“你管它是什麽。它毁了我们的婚姻不是吗。”

“哦。”沈欢点头，“你的应对方式，是每天夜巡结束以後在六英尺高的胶合木板边上自慰。”孟子羡脸上现出诧异，转过头来看着她：“这是你和我分手的原因？”沈欢笑了，手背擦眼角，“当然不是。”

“那是什麽？”他问。

沈欢垂下头，思考很久，她说：“我们之间一直有问题。你总不在我身边。每次外派回来，你对我又很粗暴。但最後决定离开你，是爱玛的缘故。我知道那是一时一地的事，但我还是嫉妒她。可能是因为我们并不宽裕，但你想把自己存下来的钱给她。也可能是你为留下那个孩子做出很大的努力，比留住我们的婚姻还要努力。”

孟子羡沉默很久，撑在大腿上的两手僵硬地握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麽留住我们的婚姻。这是你擅长做的事。当时我只知道推开你，我怕害了你。”

孟子羡说舒默死的那个礼拜，上校强调过东南片区的风险。“当地警力已经决定放弃那块地方。来的情报不是错的，就是过了时效。但舒默坚持搞常态化巡逻。

“可能是因为E连的战报终于快要超过Bravo，也可能是药物下的神经递质令他觉得自己是个战神。有一回他在检查路口时嗨到不行，顶着对方的火力冲出去，把一辆被炸翻的悍马车门撬开，扛着里面的伤员跑回掩体。

“常态化巡逻是一个决策错误。这不该是舒默会犯的错误。他是个老兵了。”

“你可以反对吗？”沈欢问。

“原则上，不可以。”孟子羡的嗓音发哑，“他是我的上级。如果我质疑他的判断，可以等行动结束後提出异议，甚至等派遣结束後把他告上法庭。但战场上我只能遵守命令。”

“原则上是这样。”沈欢说。

孟子羡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对。”他承认：“原则上，我没什麽可做的。但实际上，那四个月里的每一天，我都可以做点什麽。他就躺在我隔壁，我们之间只有一面胶合板。他来找过我，亨利，他来找我很多次。他想谈谈回去以後的事，妻子，家庭。我不想谈。”

“为什麽？”

孟子羡眼神放空，他在自己的回忆里，答非所问：“他想找个人聊聊。我让他去找光头路易斯，我们的随军牧师。他说那老光棍不会懂的。我说我只想打游戏和打飞机。给出夜巡的命令後，他还来找我，他问我记不记得圣经里的那句：Ihavefoughtthegoodfight，Ihavefiherace，Ihavekeptthefaith。”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

“我却告诉他，我早就不信上帝了。”孟子羡说。

沈欢的眼眶湿润，她说不出话来。

“那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厌恶亨利。”孟子羡道：“头顶是大炮丶子弹和战斗机的声音，身体里都是肾上腺素，我的脑子琢磨不了这些事。後来你和我分手，我去坦帕，过一年你又来找我，我才渐渐想明白。

“我嫉妒舒默。我的婚姻已经破裂，他的妻子还爱着他。我要他也被战争毁掉。

“我逼爱玛留下孩子的时候嘴里说什麽信仰丶承诺丶责任，我自己一句都不信。换我死在达瓦什，你应该放弃孩子，无牵无挂地去生活。但对爱玛，我只想填补亨利留下的那个洞。

“那段时间，我刁难所有的人丶报复这个世界，但我不能伤害你。”孟子羡道：“你问我当初为什麽要分开。这是我的理由。”

菲利克斯·舒默刚满一岁时，爱玛在一场感冒後忽然心脏衰竭死掉了。沈欢接到劳森家的电话，请她去参加葬礼。葬礼沈欢没有去。她不愿再见到爱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