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世界开始瓦解丶重组,而後变成一个个散落的碎片,被近乎是液质的金色丝带相串联。
那是……什麽东西
她费力睁着眼。
没有宋甲和左衾,也没有谢逢雪。
她靠近了其中一片碎片,那里面只有穿着粗麻衣服的人们,相互扶持,行走在山林中。
不知怎麽,她忽然想起一句话。
姬氏人皇九万年。
这是过去的时空。长夏看着周围无数的碎片,忽然明悟,这便是“天”的视角,那些碎片都是错落的过去,被金色的时空之线所连接拼凑,成为苍玄人所熟知的历史与传说。
她想再细看,却见那张碎片被一双大手小心捡起,捧于手心,像是再被无形之人怜惜观赏。
“这里,就是我诞生的开始,也是天爱世人的开始。”
左衾缥缈的声音回荡在虚空。他不是天道,而是天道的私心,是天道最偏惘的一部分,也是天爱世人那一部分。
九万前给姬氏一族时空咒术之力,让人族得以存活的是他,数万年前大巫奉上虚假牺牲,换取真实天怜的是他,一万年前,帮助贺楼兰斩下那一剑,重伤天道的,也是他。
而如今这个,因为人愿胜天,所以自斩自身的,还是他。
长夏有些怔愣,看着碎片里还在赶路的先辈们,竟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如此简单
只是几个还算不屈的凡人,如何当得起九万年的偏爱。
而後左衾洞悉她心中想法,告诉她:“就是如此简单。”
何为欢喜,心之一动。
可能因为那那时候的天道并未完善,天命还未既定,仍有空隙,也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的人族时机恰好,世上有千千万万不屈的生灵,偏偏是他们在那一瞬间,打动了孤高的天意。
为何非要那些轰轰烈烈的往事,天之一念,最初就只是为了那几个不屈的凡人。此後万载岁月,诸多期盼与请求,都只化作一句。
有何不可。
又是一声叹息。
长夏听出来,那其中属于左衾的部分已经很少了。这意味着会爱人的天意正在对抗中消亡,剩下的是不会对人族放水的公正天道。
长夏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裁寿丶一仞寒与无名红剑应召而来。围绕着长夏,化三为一。
她的战场到来了。
长夏看着那双古朴的眼睛,她曾经仰望祂,如今累世因果加身,能够平视祂。
但是还不够。
神道是最肖似天意的一道,神无相无形,天亦是如此。古朴的眼睛只是祂意念具象所化,就算打碎,也会在刹那间重新生成无数个。
只有一剑的机会。
她在等。
——
谢逢雪上一瞬还在和左衾说话,下一瞬,人就已经踩在了苍玄的土地上。
虽说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小灵山吃席宴,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久违之感。
谢逢雪遥望河山,他像是阔别了故土许多年。
现在不是感怀的时候,他正准备离开,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之时,忽然一愣——
——擡眼间,前面那棵不远的树下站着的,竟然是另一个谢逢雪。
他明悟似的低头看向自己已经半透明的身体。
——果然如此啊,原来他已经死了,现在存在的,不过是一些关键信息的载体。
“我果然连你也妒忌着。”
谢逢雪缓步走过来,听见这个把自己搞失忆的“旧谢逢雪”,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