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惊弓之鸟
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远处的渔船早已挂上了艾草与菖蒲,几只海鸥盘旋在桅杆之间,发出尖锐而清亮的叫声。端午节的岚谷显得比往日更加静谧,街道两旁的小铺子挂起了五彩绳,空气中弥漫着粽叶蒸熟後的清香。
时光如潮水般悄然流逝,寂峰来到岚谷已有两个多月,站在海边的石阶上,望着天边泛起的一抹霞光,岚谷的海岸线曲折绵长,礁石嶙峋,退潮时能看到大片裸露的红色礁石,渔民们踩着泥泞来回奔走,搬运渔获。他转身离开海滩,沿着蜿蜒的山路向支队走去。
刚迈进办公室门槛,手机便催命似的响个不停,寂峰接起电话,顾晓铮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蹦了出来:“寂大队长,昨儿个在蓝家外头坚守阵地一整夜,现在感觉身体被掏空,四肢都快散架了,您该不是拿弟兄们开涮吧!”
“晚上有时间吗?我请客,明天端午节,叫上队里的弟兄们一起过个节。”寂峰爽快地说。
“我没听错吧?”顾晓铮顿了顿,声音里透出几分狐疑,“你请我们吃饭?”
“信我就去,不信拉倒。”
“那我可当真了。”
“废什麽话,你通知那几个弟兄们,我这就去请江队长。”
“行啊,那你可得说话算话,别放我们鸽子。”
寂峰正想找个机会与队里的弟兄们联络一下感情,说道:“看着你挺爷们儿的,怎麽办起事来像个娘们儿。对了,有什麽新发现吗?”
“昨晚还真是没白受累,蓝家昨晚有点反常。”
“哦,什麽情况,详细说说。”
“晚饭时来了好几个人,像是聚餐,这倒也正常,过节嘛。可奇怪的是,屋里灯火通明一整夜,直到今天凌晨才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出门时还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神情紧张,不像是打麻将,倒像是开了一整晚的家族会议。”顾晓铮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对寂峰的态度也不再似从前那般轻慢。
“家族会议?”寂峰不免嘀咕起来,“蓝若瑾晚上刚接受完询问,马上回家开了一夜的家族会议,是巧合吗?”寂峰心想。
“好的,兄弟,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除了这些,还有什麽异常吗?”
“他们那些人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好几趟,明显比原来忙碌,好像在准备什麽大事。”
“还有别的吗?”
“其他就没有了,我交班了,大纪接我的岗。”
“你跟大纪说一下,让他盯紧。晚上见。”
“得嘞。”顾晓铮开心地挂了电话。
寂峰放下电话,立刻跑向江波办公室汇报情况。江波听完汇报,也感觉蹊跷,分析道:“难不成是询问刺激到蓝家了?蓝家从询问中觉察到了什麽?”
“如果是因为询问刺激到蓝家,那麽究竟是什麽事让他们这麽敏感呢?”
“慎重起见,你最好去现场看看情况。”
“好的,我马上去。”寂峰正想起身离开,手机又响了,是大纪。“喂,寂大教授,赶紧来瞅瞅,蓝家这是要玩‘说走就走的旅行’啊。”
“旅行?”寂峰眸光一凛,“搞什麽名堂?”
“几辆大卡车,还有叉车,正忙着往车上装箱子呢。”
“辛骁!”寂峰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大喊:“快查查看蓝家有没有订票丶转账之类的动作。”
“收到!”辛骁应声而动。
寂峰握着手机,眉头皱成了川字,对江波说:“大纪说蓝家正忙着大规模搬运货物,像是要跑路。”
“等辛骁查完再说。”江波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说着,和寂峰一起向门外走去,“走,我们一起去蓝家看看。”
两人驱车来到蓝家的温泉别墅外,悄然停在路边。坐在车里向蓝家门口看去,只见门口停着几辆大型货车,几个工人正忙着将一个个木箱装上货车,蓝家的几个雇员在一旁指挥着搬运,现场一片忙碌。
寂峰和江波对视一眼,心里满是疑惑,蓝家这是要干什麽?真的要跑路吗?
正在这时,电话响起,传来辛骁急切的声音,“寂队,我这边刚查到,蓝家订了三张明天上午十一点飞往伦敦的机票,乘客是蓝若瑾丶蓝熙亭和蓝仁轩,都是蓝家的家庭成员。另外,还有五份货物托运单,都是从本地物流公司发出的,目的地也是英国。”
“什麽?”寂峰挑眉问道:“托运的什麽货物?”
“清单上写着‘古董’丶‘艺术品’丶‘收藏品’这些字眼,不太像搬家,倒是挺像逃亡。”辛骁说道。
寂峰心里咯噔一下,妈的,真要溜?
他立刻对江波说:“江队长,蓝家可能要潜逃国外,我们得立刻采取行动。”
江波沉思一会儿说道:“可是没有确凿证据啊,局里可能不会支持我们。”
“人跑了再找证据,黄花菜都凉了。”寂峰声音陡然提高,眼中燃起焦灼的目光。
“正因他们如此敏感,才更要稳妥行事。”江波语气谨慎,“一旦我们贸然行动,又拿不出证据,蓝家很可能会直接捅到市领导那儿。到时候,不只是你我扛不住,连局长都会难堪。”
“那就眼睁睁地让他们跑了不成?”寂峰越说越急,口气不免急躁。
“寂队长,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可我刚才跟你解释的很清楚,没有证据我不可能同意向市局申请强制手续。”
寂峰的心中顿时如同被巨石堵住,呼吸变得急促,焦虑与无奈交织成一团。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寂峰的声音透着不甘,脑海里快速搜索着其他办法。
“你先冷静一下,”江波打断了他的思考,“在没掌握确凿证据之前,坚决不能上手段,这是纪律。”
寂峰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明白他无法说服江波。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两个月来,他马不停蹄地调查丶推理丶争辩,终于在重重迷雾中捕捉到一丝微光,却眼睁睁看着它即将从指缝中溜走。他凝神蹙眉,把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心底涌起一股近乎执拗的冲动:不行,绝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离开,宁可犯错也要搏一把。
此时,躁动的他已将临行前鲁院长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