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超?没听说过!这儿没这人!”他粗声粗气地回绝,语气很不耐烦,“赶紧走!矿上重地,闲人免进!”
赵猛还想再说什麽,旁边一个保安已经站起身,不怀好意地逼近了一步,手里掂量着一根橡胶棍。
秦川一把拉住赵猛,对他使了个眼色。硬闯肯定不行。
赵猛会意,只好悻悻地倒车离开。但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绕到煤矿侧後方一个相对偏僻的下风口。这里有几个低矮的工棚,一些下夜班的矿工正满脸疲惫丶浑身乌黑地走出来,准备回工棚休息。
赵猛又拦下两个刚下班丶满脸煤灰的矿工,递上烟,陪着笑脸:“大哥,打听个人,黄超,眉头上有个疤,以前在这干过,见过没?”
其中一个矿工接过烟,眼神躲闪,含混地摇摇头:“没印象……矿上人杂,来来走走的,记不清。”
另一个则像是被烫到一样,连连摆手,话都不说就低着头快步走开了,仿佛“黄超”这个名字是什麽不祥的咒语。
他们不死心,又尝试问了几个蹲在墙角吃饭或晒太阳的矿工。反应出奇地一致:要麽茫然摇头表示不知,要麽脸色微变,警惕地打量他们几眼,然後含糊地敷衍“好像有过,早不干了”丶“不清楚去哪了”,随即匆匆离开。那种讳莫如深丶避之不及的态度,比直接否认更让人感到蹊跷和压抑。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恐惧,让这些粗犷的汉子们紧紧闭上了嘴。
这时候,秦川目光锁定在角落里蹲坐的,一个看起来面善的老矿工,再次递烟打听。
“大爷,看你这手,也是老把式了吧?”
老矿工接过烟,夹在耳朵上,“干十来年了!”
“跟您打听个人,我弟弟,以前在这干活,叫黄超!”
老矿工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黄超?……好像是有过这麽个小夥子,不怎麽爱说话,干活挺卖力。眉头上有个疤,对吧?”
“对!您知道他後来去哪了吗?”秦川急忙问。
老矿工摇摇头,眼神有些闪烁,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是耳语:“不知道,干着干着,有一天就没见着人了。矿上嘛,胡老板那边的人说是,说是自己偷跑了,欠了工钱都不要了。也有人说……”他话没说完,似乎看到了什麽,脸色猛地一变,露出惊恐的神色,赶紧低下头,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连连摆手,“不知道,真不知道了!你们快走吧,别再打听了!惹不起的!”
秦川顺着他刚才惊恐的目光看去,只见三个穿着皮夹克丶满脸横肉丶眼神凶狠的青年正快步朝这边走过来,手已经按在了後腰鼓囊囊的东西上。显然是矿上的打手跟过来了,他们的眼神比之前的更加不善,带着直接的威胁意味。
为首的一个人嘴里叼着烟,歪着头打量着他们。
“喂!你们几个!干嘛的?”为首的打手语气恶劣,目光在欧阳澜澜身上不怀好意地停留了几秒,“生面孔啊?在这儿瞎打听什麽?”
赵猛赶紧上前,掏出烟递过去:“哥们儿,别误会,没啥大事,就打听个以前在这干过的老乡,叫黄超。”
“黄超?”那打手眉头一皱,猛地拍开赵猛递烟的手,烟盒掉在地上,“没听过!矿上没这人!谁让你们在这儿瞎问的?懂不懂规矩?”他上前一步,几乎贴着赵猛,气势汹汹。
另一个打手也围上来,眼神轻佻地扫视着欧阳澜澜:“这妞儿挺标致啊,不像咱本地人。怎麽,来找乐子?”说着,竟伸手想去摸欧阳澜澜的脸。
秦川眼神一寒,猛地将欧阳澜澜拉到自己身後,一把格开那只咸猪手,声音冰冷:“嘴巴放干净点,手也给我放规矩点!”
“呦呵?还挺横!”那打手被挡开,顿觉丢了面子,狞笑起来,“在富源的地盘上撒野?我看你们是找不自在!”说着就要动手推搡秦川。
赵猛也急了,挡在中间:“干啥干啥!有话好说!动什麽手!我们就是来找个人的!”
“找什麽人?我看你们就是来找茬的!说不定是小偷还是什麽的!最近矿上就总丢东西!”为首的打手厉声道,“把他们给我带回保卫科好好审审!”另外两人立刻就要上前扭人。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秦川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欧阳澜澜脸色发白,紧紧抓住秦川的胳膊。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的揽胜车按着喇叭开了过来,停在旁边。车窗摇下,一个穿着看起来略显体面但眉宇间带着精明和算计的中年男人探出头,皱着眉问道:“吵吵什麽呢?怎麽回事?”
一个打手赶紧跑过去,弯腰恭敬地说:“刘主任,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这儿瞎打听事儿,还不服管,我们正准备带回科里问问。”
那刘主任打量了一下秦川三人,目光尤其在衣着气质明显不同的欧阳澜澜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後慢悠悠地开口:“打听事?打听什麽事啊?我们富源矿也是正规单位,不是什麽人都能随便进来打听的,影响生産秩序,知道吗?”
赵猛赶紧解释:“领导,误会,真是误会!我们就想找个以前在这干过的老乡,叫黄超,好多年没信儿了,家里老人着急……”
“黄超?”刘主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没什麽表情,“我印象里没这个人。你们这麽打听没用,也不合规矩。”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显得似乎很通情达理,“这样吧,既然你们不死心,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我让人查一下以前的用工记录,白纸黑字,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也省得你们在这儿瞎转悠,惹麻烦。怎麽样?”
他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点“帮忙”的意味,但眼神深处却没什麽温度。秦川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这绝非好意,更像是要把他们控制起来。但眼下形势比人强,硬抗下去只会更糟。
秦川和赵猛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就麻烦刘主任了。”秦川沉声道。
“走吧,上车。”刘主任示意了一下。
三人只好上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车子调头,朝着矿厂深处那片看起来像是办公区的楼房驶去。车窗外,巨大的煤堆丶轰鸣的机械和面无表情的矿工身影缓缓後退,整个煤矿像一张沉默的巨口,将他们吞了进去。
秦川透过後视镜,看着那逐渐远去的矿工生活区和矿厂大门,以及如同巨兽般匍匐在山坳里的黑色矿厂,眼神越发深邃。
老矿工那未说完的话丶那惊恐的眼神丶以及打手毫不掩饰的威胁,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里。黄超的“消失”背後,显然隐藏着极大的秘密,矿上在极力掩盖什麽?
(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