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弦月如鈎·其一
明斤走後,关押处的雨也落了下来,从天到地都黑了。
沈度手里握着明斤留下来的药罐子,拿在手里把玩,便思量过往诸事。
他当然不会忘了陆绥,以及他的零落终场,但是他没什麽怀念。对于陆绥,挡在多年情谊前的是深深的失望,与知面不知心的叹息。往日情重的另一面,就是结局潦倒时,再度回望,他连当初的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想着要是单独关于自己的记忆多一些就好了,如今这般,偶尔回首往昔的自由都不在自己手上。
他没拿伞,只是顶着斗笠用山术给自己挡雨。不过周危站得远了一些,没看到,于是撑着伞跑了过来,把伞盖在他头上。
“天光是和你学的吧,”周危把伞塞在沈度手上,“大事小事都拿山术挡着。”
“既然学了,拿出来用用又怎麽了,”沈度不以为意,更是因为把法术放在小处用是他们师门的惯习,“不如你也试试,比拿伞挡雨轻松多了,而且也不费什麽事。”
还没等沈度说完,周危便试了试。
“昨日发现祟鬼的痕迹之後,今日一天,可有什麽进展?”沈度问。
“我刚问了,”下雨之後,大家分散着站在三棵松树下躲雨,周危和沈度一块朝着对面的树下走去,“白天一天没什麽大不了的。只是看着今夜雨势慎重,担心祟鬼会趁这个时候出来做些什麽,所以才多叫了一些人来。”
“真是奇妙的法术。”
“你是说班长老的那个?”
“对啊,”沈度点了点头,“以前邵长老不是也修习金术吗,咱们小时候在天光家里打转,也知道一些。邵长老研究到最後,从祟鬼那里,问出了从地府到人间的道路。只是可惜,咱们到现在也找不着那儿。”
“以後一定有机会吧。”周危道。
雨水会冲刷气味。落在地上之後会沃灌土地草木,而後者的气息也会骤然放大,成为雨天的特色,也会掩埋其他的痕迹。
擡头凝视不绝雨珠,人很快就注意力涣散开了。
“多少有些无聊了。”站在对面,段叔旋无奈打了个哈欠。
“这种时候,无趣总比有趣好。”柴望道。
“我都没敢问,”段叔旋和柴望靠近了一些,悄声问道,“这样的看守要到什麽时候才是啊?”
“熬到那个祟鬼无力支撑吧,”雨水蹦跳到了柴望握着伞柄的右手上,他拿起左手,轻轻拭去雨珠,“毕竟是个这麽难得的机会。”
“哎,下着雨只能呆在这树下,连个月亮都见不着,”段叔段无奈叹气,“话说回来,咱们呆在这树底下,不会被雷劈到吗?”
“这是神木,施过法的,怎麽能和一般的法术一样。”
因为段叔旋放大了声音,靠近一些的张序也听到了他的话,从後面伸出手来拍了一下段叔旋的後脑勺。
“好浓的雨味。”
另外一颗树下,自会城而来的修士嗅了嗅空中气息,自言自语道。
“雨味?”与他结伴同行的修士听了这话立刻伸出鼻子闻了闻,“你是说水的味道?好像也没什麽特别的。”
“可能是因为你家住在林子里,对这味道很熟悉,”第一个修士道,“我住在外城,每到下雨都格外清晰。”
“是吗?那我得再闻闻,”第二个修士聚精会神,但是可惜,“还是没什麽特别的。好像闻到了松枝的气息。”
“嗯……好像还有一股花香。”
“花香?下这麽大雨?你鼻子也太灵了一点吧。”
修士不以为意,笑了出来。但是他的笑声还没落下,便不由自主地因为那来路不明的气味皱了皱眉头。
“师父,师父,”段叔旋站直了身子,喊了张序一声,“看对面。”
万遐和张序一块转过身来。发现对面两个人都将灯笼举过头顶,抖动几下。
但是没一会灯笼就落在了地上。
“出事了,”张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看向对面,“景洵,你跟着掌门守在这。景初,咱们走。都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