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品味这桩姻缘带来的荣耀,语气越发激昂:
“骆公子年方二十,已是举人功名,前途无量!
骆家门第显赫,巡抚大人更是简在帝心。
这门亲事,与你真真是天作之合啊!”
“哐当——!”
一声沉闷的脆响骤然撕裂了父亲描绘的美好图景。
苏清晏手中那只精巧的暖手铜炉脱手而出,重重砸在光洁的青砖地面上!
炉盖掀开,烧得通红的银霜炭滚落出来,像几粒猩红的星子溅开,在冰冷的地面上徒劳地挣扎了几下,迅速黯淡下去。
缕缕青烟带着焦糊味袅袅升起。
她的指尖冰凉,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褪去了所有血色,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
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眸子此刻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死死盯着地上那摊狼藉,仿佛那就是她即将被焚烧的命运。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艰难地翕动了一下嘴唇,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父亲您您答应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自然答应了!这等天上掉下来的泼天富贵,打着灯笼也难寻的好事,岂有推拒之理?”
苏鸿儒全然没注意到女儿瞬间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形,兀自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憧憬中,语调愈发轻快:
“过了年就正式下聘,择个黄道吉日,早早完婚!晏儿啊,”
他站起身,红光满面地踱了两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你嫁入巡抚府,成为骆家的少奶奶,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而为父在宦海沉浮,有此强援,官场上也…”
“女儿不嫁。”
四个字,很轻,很淡,如同窗外无声飘落的雪花。
然而落在空旷寂静、弥漫着焦炭味和父亲亢奋余韵的厅堂里,却宛如一道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苏鸿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抹平。
他猛地转过身,锐利的眼神如刀子般射向依旧挺立在堂中的女儿,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你…你说什么?”
语气里充满了浓重的质疑和不悦,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清晏缓缓抬起头。方才的惊惧和惨白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清澈的眼眸不再躲闪,直直迎上父亲震惊而审视的目光,那里面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女儿不愿嫁与骆巡抚家的公子。”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