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55章马聪立在堂下,……
马聪立在堂下,这回没了老娘在身边扯袖子,倒豆子似的把陈年旧事全抖落了出来。
“大奶奶同章尧确是从小的情分,两家大人本就相识,孩子们打小一处玩闹,大奶奶常去他家走动,他下学归家,她也总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候着,後来两家定了亲事,在咱们看来也是水到渠成。两人在一处,旁人根本插不进去脚,郎才女貌的,我娘那时常在我跟前念叨。。。。。。”
马聪嗓子发紧,眼珠子却黏在桌案那枚玉佩上,那是方才侍卫当着他面搁下的,再思及前番官衙来人,他就是个傻子,现在也反应过来了,那时候那山上的人,十有八九便是眼前这位顶顶尊贵的秦府大爷。
他哪还敢有半句虚言?秦恭问一句,他便答一句,句句砸在实处。
待他一股脑儿说完,堂上却陷入一片沉寂,秦恭端坐椅中,手中一卷书册,指节分明,却半晌未翻一页。
马聪屏息等了半晌,才见上首那位尊贵的大爷倏然擡起眼皮。
马聪连忙保证,“大爷,上回我娘是怕您对大奶奶生了芥蒂,这才瞒了些话。”
待出了那间压抑的屋子,马聪才觉脚底发软。
房内,炭火盆噼啪轻响。
桌案上摊开一张薄纸,墨迹寥寥,唯三个字清晰,
尧哥儿。
字虽少,画却生动。
村口那棵老槐树下,一个姑娘,正踮着脚,笑靥如花,朝着远方频频招手,旁边另附一小图,是那姑娘背过身偷偷抹泪的模样。
无需多言,画中情意,呼之欲出。
窗外朔风卷着雪沫扑入,敞开的窗下,薄纸瑟瑟颤动。
案後的男人伸手,取过一方沉甸甸的端砚,稳稳压在了画中那个背着书箱,意欲远行的男人身影之上。
砚台冰冷坚硬,严丝合缝地盖住了那张年轻朝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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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外边下着雪,衆人皆裹着厚实冬衣,颈边围着毛茸茸的领子。
国公夫人又拨来一群伶俐的丫鬟婆子,紧着伺候温棠和她怀里粉团似的小孙儿。
秦恭还在给孩子想名字,温棠也在想,奈何肚里墨水有限,只得临时抱佛脚翻书,偏她对书本兴致缺缺,没看几行,眼皮便沉甸甸打起架来。
“大奶奶?”周婆子轻声提醒。
温棠迷蒙睁眼,揉了揉,书页还停在原处。
她只得又低下头,努力辨认。刚看一行便遇着个生僻字。
算了,还是下回再看吧。
“大爷还在官衙?”温棠起身去看被乳母们围着的小儿子,顺口问道。眼看快到午膳时辰,寒冬腊月,秦恭在外奔波一年,皇上体恤,冬日里清闲,也该回家用顿热乎饭了。
周婆子早遣了人在府门撑着伞候着。
今年冬雪绵延不绝,地上积雪难行。
午膳时分,回来的却是秦恭身边的傅九,言道大爷公务缠身,走不开,他回来取些热乎可口的饭菜送去,那儿的夥食,大爷吃不惯。
周婆子忙指挥丫鬟,拣了秦恭冬日爱吃的几样精致菜肴装进食盒,又特意备了一壶温热酒,酒用滚水温着,喝下去暖身驱寒。
傅九提着沉甸甸的食盒,转身匆匆踏雪而去。
“大爷去年在外头奔波整年,原想着今年能松泛些,谁知还是这般劳碌。”周婆子望着飞雪,感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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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场雪,竟真纷纷扬扬下了一整日,未有停歇之意。
庭院里大水缸早已结了厚厚一层冰,夏姐儿和淮哥儿正给元宝穿崭新小袄。
温棠歪在暖阁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绒毯,暖意熏人,不知不觉便睡沉了。
冬日的夜来得格外早,窗外簌簌落雪声。
等温棠在浓稠的黑暗中醒来,睁开眼睛,屋子里竟仍是一团漆黑,婆子丫鬟竟未进来点灯。
温棠有点不习惯,撑起身子欲唤人点烛。刚坐起,便觉身侧榻沿微陷,坐了一人。
眼前昏黑,辨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身形轮廓,以及凑近时鼻尖萦绕的,再熟悉不过的冷冽气息,让她瞬间了然。
温棠的声音低低的,“夫君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怎不让她们进来点上灯?这般黑。仔细磕碰着丶”
那人未答,温棠掀开绒毯,摸索着欲下榻穿鞋。
身侧的男人却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小臂。
温棠动作一顿,不明所以,依言坐定。
只见那身影起身,不过片刻,烛火“噗”地一声燃起,暖黄的光晕瞬间驱散满室黑暗,也照亮了男人的侧脸。
骤见光亮,温棠不适地眯了眯眼,擡手轻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