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后槽牙明显咬紧。
既然对方不肯说,那就走着瞧。
赤鹰部大营的夜晚并不平静。阿达拉虽然表面上对叶芍云越发恭敬,眼神中却时常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狡黠与算计,叶芍云看得清楚,可却没有再提那日之事。
十日将近,这一日,叶芍云处理完军务,已是深夜,却还没有上榻休息。
秋色将尽,边疆的寒风呼啸着穿过营帐,带来的除了冷还有刺骨的孤寂。
叶芍云走到窗边,这几日总是不安,因为牵挂而思念,情绪积压在心中,如同夜色般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从得知祁楚吐血昏迷那日开始,这种焦灼愈日强烈。
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驱使着他,片刻后,他迅速换上夜行衣,白发挽进斗篷里,如同融入黑夜的幽灵,避开岗哨,用轻功一路潜向磐石堡。
叶芍云对堡内的布防了如指掌,轻易便避开了巡逻队,来到了祁楚养伤的房间外。
此刻,房间里还亮着微弱的烛光,隐约可见里面躺卧的人影。
叶芍云屏住呼吸,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后窗潜入,刚进入就闻见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血腥气。
一个身影躺在榻上,是祁楚,叶芍云放缓了脚步凑上去。
看着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庞,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蹙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两片唇瓣干涸得起了皮,呼吸微弱而不稳,叶芍云的心顿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终归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他站在床前,微微弯下腰,贪婪地凝视着那张让他连日牵挂却被他亲手推向深渊的脸庞,月色照进来,映的他那双浅淡的瞳孔格外明亮。
鬼使神差地,叶芍云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抚上祁楚冰凉的脸颊,从下巴到颧骨,最后落在额头上。
那触感,让他冰冷的心泛起一丝酸楚和悔意,他鲜见的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太狠了?
片刻后,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后悔是没有用的。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离开的之时,榻上的人猛地一动!
一只滚烫却异常有力的手倏地抬起,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叶芍云浑身一僵,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被发现了?!
他猛地看向祁楚的脸,却见对方双眼依然紧闭,并未醒来,这才是稍稍松一口气,原来只是梦中的动作。
就在他思索怎么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时,就听到祁楚干裂的嘴唇轻轻翕动着,发出模糊而痛苦的呓语,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的传入叶芍云耳中:
“芍云……为什么……为什么……”
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深切的苦痛,让叶芍云心中的酸楚更重了。
但紧接着,呓语的内容陡然一变,带上了彻骨的寒意,内容也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怨恨。
“我恨你……叶芍云……我好恨你!”
“都碎了……都碎了……”
“……别过来……骗子……滚开!”
梦中的人仿佛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与愤怒交织的梦魇,抓着叶芍云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叶芍云听着那一声声带着怨恨的控诉,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和祁楚身体的颤抖,心中那点和悔意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冰冷所取代。
祁楚从未在清醒之时和他说过这些话,他知道了……即使在梦里,都挥之不去的恨意,看来这一次是真的了。
叶芍云没有勇气再待下去,用了些力气,才强行掰开祁楚紧攥的手指,如同逃离般猛地抽回手,不敢再看床上人的一眼,身形一闪,仓皇地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就在他身影消失不久后,床榻上,原本沉睡的祁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带着有刚刚呓语时迷蒙,似乎刚醒来没多久,片刻后,神色恢复清明,如死水般沉下。
他醒了,但不是刚才醒的,从叶芍云的气息出现在房间里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她那么熟悉,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木兰幽香,都是他几乎刻入骨髓记忆,即使再轻微,也无法瞒过他。
他故意装睡,故意呓语,一半是真情的流露,另一半,则是刻意的表演,他要让叶芍云听到他的恨,感受到他的痛苦。
祁楚缓缓抬起刚刚抓住叶芍云的那只手,看着掌心因用力过度而挤出的薄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数日后,拉尔布被占领的消息彻底传开。
那兰部来到磐石堡,要求觐见求和。
墨青来禀报时说:“那兰是一个以医毒之术闻名外域的部落,部内都是女子,他们派来纳兰圣女,表示愿意臣服泱国,并声称可以解决皇帝陛下的烦恼。”
祁楚面色恢复些许,闻言,眉头微蹙,“解决朕的烦恼”
墨青:“属下打听过了,这那兰圣女是他们部落里最精通医术毒术之人,可解一切疑难杂症,您身上的孤蛊毒或许可以……”
祁楚闻言,脸上并无喜色,吩咐:“先让人进来。”
当他听到“烦恼”二字时,心中已然明白大概。他身上的蛊毒,知晓者寥寥无几,能如此精准地派来擅长此道的部落“投诚”,背后之人,呼之欲出。
叶芍云……你一边狠心伤我,一边又暗中派人来为我解毒?是愧疚?还是觉得我这枚棋子若废了,便不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