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觉得他的力气大得简直可怕,就这样抱着她这么大一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而他甚至还能保持住稳健的步履,一刻也没有松弛。
屋里的一切都从她眼前晃过,事物变得模糊难辨,那似乎是因为她的眼睛里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而她的鼻子也有些发堵,那似乎是因为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使她随时都在濒临抽泣的边缘。
他像是早有预谋地带着她走回内室铜镜之前,楚离伏首靠在他的肩头,只稍稍抬眼,便看到了镜中人的模样。
那本该是如同子规啼一样艳丽的面容,现在却被雾气浸染,乌黑卷翘的睫毛挂满晨露,是她所不喜欢的狼狈模样。
“……可恶。”她将脑袋枕在他的肩头,任凭发丝掩住自己的面容,手指却在他的后背又揪又掐。
这对他而言无异于是不痛不痒,因为她听到少年在她耳边发出一声低沉微哑的笑,然后向床边退去,直到他就这么怦然仰倒在床褥之上,让她重新落回实处。
一墙之隔的锅中,积蓄已久的蒸汽将锅盖猛地掀起数尺之高,一声响亮的哐当之后,溢出的鸭香糯米粥沿着锅壁滚落柴火之中,将火焰熄灭,只留下一片狼藉。
楚离双手撑起自己,在垂落的长发之间吸了吸鼻子,还用力眨去眼里冒出的水汽,“你听听,你做的一锅好粥都泼出来了。”
少年却无畏地仰视着她,面上是得胜者的笑意,“泼了就泼了,我已经不饿了。看姐姐现在的样子,好像也不饿……”
“明知我不饿,你炖那么多粥干什么!”楚离抱着脑袋,发出一声抱怨。
少年却看着他,不住地从鼻子里发出哼笑。
楚离恼羞成怒,忽然将身体重新压低,她看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她默念口诀,额头砸在他的额前,瞬息间坠入他的神识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楚离:鸭肉香归香,皮也太累赘了,吃多还会腻。
楚离:不如这样,我先用小刀这么给它划一圈,把它的皮剥了,再把鸭肉拿去炖,你觉得怎么样?
姬无雁:……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收起来,不要在我身上比划:)
——
委屈
这一回探入少年的神识中去,楚离并未事先给他服下安神丹,所以她做好了会遇到更多麻烦的打算。
诸如天气更加恶劣,会与更危险的捕食者狭路相逢之类。
然而当她的意识逐渐复苏时,楚离却感到有什么不一样。
她似乎是被某种温暖蓬松的毛毯垫住起来,身体热乎乎的,而鼻尖嗅到的香气却是青草掺了檀香,这是属于小怜的味道。
……他的味道?
楚离被这个念头陡然惊醒,张开眼睛。
她发觉自己卧在一张毛茸茸的皮草毯子上,上面布满着浓密的白毛,毯子比她的身体似乎还要热上不少,俨然一张奢华的温床。
前方是她曾在少年神识里见过的雪野,目前平静祥和,可是楚离不明白,积雪中怎会突然冒出一张这样暖和的毛毯?
楚离支起胳膊,以便能更好地观察自己所在的位置。
当她肘关节上突出的骨头落在毛毯上时,边上的一圈皮毛却向着着力点陷下去。
她听到身子下方传来一声不悦的鼻音,低哑却浑厚,伴着某种粗重的呼吸,分明是兽类才会有的声音。
而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却忽然从一侧斜来,直直拍在她曲起的肘关节上,像是在让她安分一点。
楚离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就要从这张活毯子上面跳起来。
她进入小怜的神识,是为了给他一点教训,杀杀他的威风,而不是为了在雪地里枕着狼皮睡大觉的!
躺在地上的雪狼感受到身上的动静,在楚离正要拔腿逃走的瞬间,忽然抬起一条前腿,不偏不倚压住她的脚踝。
楚离差点被绊了一跤,气得想骂狼,可当她发现狼腿并没有用上多少力气,只是摆了个姿势时,她又及时抽出脚,掉头想从另一侧跑掉。
躺在地里的雪狼却仿佛看穿了一切。
它狡猾地抖动身体,使得以它为落脚点的楚离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又趁她失去平衡向后摔倒的时候,身体环起,把她牢牢地卷在怀里。
楚离一番挣扎,完成了从卧在狼背上到躺在狼肚子上的飞跃。
雪狼浓密而柔软的腹毛把她从脖子裹到脚踝,她觉得自己仿佛要淹没在狼毛之中,而狼肚子上传来的体温更是令她浑身烧起。
搭在她背上的狼爪像是故意逗她一样,在她敏感的肩胛骨边缘按了按,结实的肉垫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楚离忍不住弓起身子,一手扒住狼肚子上的毛,小口呼吸数次才恢复过来。
她觉得自己血亏,要不是因为它是一头狼,自己现在就要拧它的耳朵,捶它的胸口,再掐它的腿肉,直到它受不住连声求饶为止。
可它是一头雪狼,一头在力量上对她有绝对压制的猛兽,它甚至不用弄疼她,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困住。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楚离默默仰天叹息。
是因为她念口诀的时候,仍与他保持着密切接触的姿势,所以在进入了他的神识之后,才会与他化身的这头雪狼靠在一起?
可神识跟外界不是应该有所区别的吗?
楚离越想越生气,而雪狼却将她的身体裹得更紧,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根骨头都在发出轻响,那是她从心底逸出的不屈呼唤。
“啊啊啊!”楚离努力扭动身体,还张嘴去啃狼肚子上的毛,向它表明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