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窫窳吃人以及县衙大狱坍塌造成多人死亡事情,云中锦据实上书,历数漕江当地官员,其中也包括知州的种种不作为,并决定留在漕江等待回复。
尽管漕帮百姓指指点点,县衙中大小官吏亦侧目而视,但她毫不介意,每日照常起早贪黑搜寻窫窳。
迁延一个月之后,终于等来了三司推事签署的回复公文。
三法司认为,县令甄有德纵然负有失察一责,然,鉴于其到任不足一年,且勤政爱民,深受治下百姓及下属官员的爱戴,官声斐然。故,只对他略施薄惩,罚俸半年并将他调离漕江,改任福江县县令。
而对于知州大人的责任,回复公文中只字未提。
随同公文来的,又是一封武大人的亲笔书信,再次强调漕江事已毕,命云中锦尽早动身回京。
云中锦未免大失所望。
除了云中锦,漕江上下欢欣鼓舞,鸣炮庆贺,为甄有德送行。
“贤侄女,事情原委本就十分清晰,你非要上报,叔亦没有拦着你,现在三司推事回复公文下来了,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的意见完全统一,都认定甄大人没有重大责任,决定不对他问责。贤侄女,你就不要再纠结于心啦。”
知州大人苦口婆心地劝导云中锦。
“如此毫无作为的昏官,没有受到任何惩处,竟还调任福江县令,坑害完了漕江,又继续坑害福江的百姓,我怎能不纠结于心?”
“武大人接到你的书信,立即就召集三司推事共同商议此事。对于甄有德的安排,三司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仅要考量一个官员的政绩,同时亦要对民意负责,方方面面皆要有平衡。都象你这般意气用事,天下岂能太平?”
“依照知州大人的意思,天下不太平乃是我这样的人意气用事所致?”云中锦问道。
“哎,贤侄女说气话了不是?你不信叔,难道还不信你的恩师武大人吗?”知州大人一副哭笑不得又怜爱的表情。
“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但也要学着多听多看,考虑事情要多方面,别总是一根筋认死理。就拿律法来说吧,条条框框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学会灵活运用才是最聪明的。这一点,苏绣就比你懂得多,沉稳得多,你要多向她学一学,对你今后的仕途,是大有裨益的。”
提到苏绣,云中锦撇了撇嘴,“说白了,您不就是夸苏绣心眼多嘛?我不会,也不想学。律法就是律法,既然定下了条条框框,就必须依律行事,出格就是不行。”
“好好好,贤侄女说得都对,你叔说差了,律法哪能随便出格的?”
知州夫人笑着上来打圆场,拉着云中锦的手轻轻拍着,尽显亲热劲。
“其实啊,为了窫窳这事,你叔也愧疚了许久,这些日子以来是寝食难安哪。这不,收到上司的回复公文,他这才放下心来。”
“阿锦哪,事情都过去了,听说你升迁的事也定下来了,武大人来信催你回京就职呢,我与你叔商量着,就在家中备点酒食为你饯行,你说好不好?”
“知州大人,您真的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吗?”云中锦定定地望着知州大人问道。
“这些年,关于窫窳,大人您当真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还有虫爷,之前我一再问起有关秘宗一事,您总是一再避而不答,今日我想再问一次,大人您究竟对虫爷和秘宗了解多少?又对窫窳了解多少?”
知州大人未曾料到云中锦会如此直截了当地问他,面色从错愕转为愠怒。
“此事三司推事都已有定论,你还揪着不放是何道理?既然甄有德无责,亦问责不到本官的头上来,你若不服,自回京去与三司理论去,有本事你闯宫上殿与圣上理论去。”
“此事分明处置不当,待我回京之事,自会找三司理论,若有必要,闯宫问圣也不是不可能。”云中锦气愤道。
“但在,在此之前,我必得先向知州大人问个明白,您先任漕江县后任江南州,左右十多年都没有离开漕江,那么多人犯人或是失踪或是死得不明不白,您真的是两耳不闻,还是知情而不报,抑或是同流合污?”
“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冥顽不化?”知州大人更是气愤已极,一手指着云中锦道。
“县衙大牢是不是本官同意让你查的?你查来查去,把大牢查坍塌了不说,还把吃人的怪兽给放跑了,要问责也该问你的责才是,你倒好,问起本官的责任来了?”
“若是我该承担的责任,我回京自会请罪,该怎么罚我都认。但知州大人与甄有德,也休想逃过律法的惩处。这件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朝有朝规,官有官矩,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捕贼官来追究!”知州大人气得咳嗽不止。
“哎呀呀大人,怎么和自家侄女说着话还生气了呢?阿锦年轻不懂事,你一把年纪了,与孩子置什么气嘛?”知州夫人赶忙给知州大人拍着心口顺气。
云中锦立即转向了知州夫人问道,“夫人随大人来漕江也十多年了,之前是一直住在县衙的,那里离大牢只有一街之隔,夫人真的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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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笑道:“瞧你这孩子说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每日在家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能听到什么风声?就算听到一两声嘶吼,还以为是谁家养了老虎呢,你知道,漕江不乏有钱人,养个狮子老虎,也是平常事。”
夫人说得合情合理,云中锦想了想,紧接着问道,“那,夫人可曾听说过虫爷或是秘宗?”
夫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耳边倒也听过一个大胡子偶尔提起。”
“哦,夫人也见过大胡子?”云中锦立即逮住了机会追问。
偏在此时,城中鞭炮声四起,知州夫人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听,这鞭炮声热闹着,全城都在欢送甄大人呢。阿锦,不论你心里对甄大人有多不服气,依礼节而言,还是要去给甄大人道个别的。”
云中锦见知州夫人岔开了话,只得说道:“我不纠结,只是窫窳尚无下落,城中又有多人失踪,虫爷和秘宗也仍是一团谜,我着实没有心情,亦没有闲功夫去给甄有德凑这份热闹。”
“搜查窫窳固然要紧,可这多么日子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时辰,还是大方一点,去送送甄大人吧?虽然他调任福江,可也还是你叔的治下,他不敢给你脸色看的。”知州夫人一个劲地劝云中锦。
“他敢?”云中锦气呼呼道。
“他要敢,我替你叔出面摆平了他,叫他福江也呆不下去。”知州夫人笑道。
知州大人与夫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对于云中锦的问话是一句也没有正面回答。
云中锦心中甚是失落,正闷闷地要告辞出门,却见知州大人的小儿子嘴里喊着“爹、娘”,手拿纸风车奔跑而来,“啪”地一声扑倒在地,头上磕出了个大包。
“哎呀,小公子摔着了。”小丫环慌慌张张跑来,害怕知州与夫人责骂,赶忙去抱小公子。
小公子年约五、六岁光景,重重摔了一跤却不哭不闹,也不让丫环抱他,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摸着头上的包,口中念念有词。
“虫爷吉祥,不疼。虫爷吉祥,不疼。虫爷吉祥,不疼。”随后便咧嘴一笑,“果然不疼了。”
云中锦目瞪口呆。
“漕江民间都用此法哄骗小儿,我亦学了一点哄他,还挺管用。”知州夫人讪讪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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