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故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原本还以为要在伴月海躲藏几日,眼下看来竟不用了。
他四下望去,高空寒月孤冷,映照着长巷,周围的顾客大都是赌鬼,不少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清醒的几个都罩着斗篷,大概是害怕被人发现。忽然,姚思故在几个醉汉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他进入赌坊时,那几个斗殴的人之一。
要乘隐风辇离开伴月海的,无一不是为了躲债或其他原因不得不藏匿行踪之辈,这样的人,怎么会堂而皇之地斗殴滋事?
姚思故蓦地一推楚霖:“跑!”
楚霖没反应过来,等觉察到不对,他们已被那几个醉汉团团围住。逍遥舍的掌柜与穿着斗篷的人消失了,像是刻意把这个僻静的地方留给他们,其中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盯着姚思故道:“公子说得不错,这个凡人果然机敏。”
他吩咐道:“速战速决,省得他又使什么花招。”
姚思故知道不好,只是身上的符咒已剩不多,楚霖那点微末的灵力更是派不上用场,眼见着络腮胡的灵诀袭来,他心下一横,只道是拼了,就在这时,凭空一道灵障出现,竟然把袭来的数道灵诀通通逼退。
姚思故抬目一看,只见高空出现了一名女子,她一身青衣迎风烈烈,背负幽白长剑,就这么悬空端然而立,像立于月下。
这个女子姚思故见过,此前他能够平安离开伴月海,似乎就是她作保的。
这么说,楚恪行今夜要钓的人是她?
阿织来不及多说,转头看姚思故一眼,扔给他一道符咒:“会用?”
“会。”姚思故接过符咒,毫不迟疑道。
灵血契(一)
符咒撑开一道屏障。
阿织见姚思故已经保护好自己,将“斩灵”握在手中。
剑不出鞘,已然有雷霆之势,一道幽白的灵气从剑身荡开,向四方横扫而去。
追堵姚思故的几人修为本就不高,见阿织来势汹汹,忍不住后撤。
可他们后撤的速度如何快得过阿织的剑意?
但见灵气叱咤来袭,一击破了几个楚家人的防护,然而就在这时,灵气忽然滞住,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阻挡在前,将阿织的灵气凌空化散。
阿织一愣。
怎么回事?
她为何伤不了楚家人?
她凝目注视着眼前几人,又打出一道灵诀,与方才一样,灵诀也消失了。
这一回,楚家人也反应过来了,为首的络腮胡狞笑一声,吩咐手下反攻,这时,一只缠了冰链的手凭空出现,匿行天衣兜头落下,奚琴暗道一声:“走!”泯化出魔气,将下方的姚思故与楚霖裹卷入天衣内,四人一魔顿时消失在原地。
逍遥舍附近有奚家的地盘,是一座两层的楼阁,奚家带着他们从高窗破入,没惊动楼下的奚家守卫。
楼阁二层只得一间房,高窗外结着法印,里间看得见外面,外头能看清屋中的陈设,看不清人。
四人一魔还没从方才的变故中缓过神来,他们之间要不不熟,要不各怀心思,一时间谁也没开腔。
片刻,还是楚霖问道:“仙子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阿织看了姚思故一眼,说:“你签灵契的时候,在铜匦中送入了一滴血,我在那滴血里掺入了一道我的灵气,只要催动,就能知道你在哪里。”
她不信楚恪行,姚思故的安危她必须自己保,这事她做得隐秘,谁也不知道。
其实在药铺撞见龚水,她就知道楚家在给她下套,但姚思故一个凡人,如何抗衡得了仙门楚家?所以她思虑良久,还是来了。
说完这话,阿织倏然意识到什么。
是了,灵契。
这张灵契是奚琴和楚恪行签的,目的是为了保姚思故的安危,她担心楚恪行做手脚,所以在姚思故的血里掺了自己的灵气,可是这样一来,她和姚思故一样,都成了这张灵契的附属者。
她理所当然受到灵契制约。
而灵契上,却有一则她看不见的条约。
奚家与楚家交锋,大世家之间总有一些利益纷争,她没有在意,后来她问过奚琴,奚琴称那则看不见的条约里,只是约定奚家支持豫川与山阴割席,她也信他。
眼下想想,他说的真的是实话吗?
他当时把楚霖送回楚家,仅仅是懒得管这么简单吗?
还是说,他送回楚霖,就是为了拿楚霖钓姚思故,等姚思故上钩,然后……
阿织一念及此,移目看向奚琴。
奚琴身后就是窗,风穿过法印吹进来,拂动他的衣衫与墨发,目光与阿织相接,他刚要开口,忽然,阿织动了,身形快得他几乎看不清,下一刻,他的喉咙被她扼住,背脊一下撞在窗口法印上。
法纹浮波一样荡开,她逼近他,目光冷寒,语气里藏着怒意:“是你?”
她一字一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是诚心与我合作,你知道我要保姚思故,你把楚霖送回去,就是为了等姚思故回来,然后等着我去救他,露出破绽。你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我,为此,你不惜跟楚恪行签了灵契,答应无条件支持楚家和他的所有决定。”
她问:“为什么?”
喉咙被扼得很牢,奚琴几乎要喘不上来气,片刻,他轻笑一声,哑声道:“仙子这话问的,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感兴趣,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我心悦……”
阿织不等他说完,五指收得更紧,她甚至能感受到气流在她的掌下变少,看着他的脖颈与下颌迅速泛红。
奚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并不在意窒息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