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知晓内情者,终究只是少数,绝大多数官员不明就里,茫然无知。
对这些人而言。
皇帝这道旨意,不啻于一场颠覆认知的风暴。
“轰!”
死寂之后,便是无法抑制的哗然与骚动。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一位东宫属官几乎是连滚爬扑出班列,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与绝望:
“陛下!储君乃国本,天下瞩目,岂可轻离京师,屈尊就卑于地方小县?”
“此举亘古未有,恐伤国体,动摇民心,令四方藩国耻笑啊陛下!”
“陛下!太子殿下纵有小过,闭门思过,严加教诲即可,何至于此啊!”
另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也颤巍巍地出列:
“县令之位,事务繁杂,安危难料,若有不测,臣等万死难赎其罪!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三思!储君威严不容亵渎!”
“此举恐令天下人非议,有损天家威严!”
劝谏之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
另一部分官员,尤其魏王李泰一系的官员。
虽然面上保持着震惊与恭谨,但眼底深处,却闪过幸灾乐祸与狂喜之色。
太子被变相逐出权力中心,远离帝侧,这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
魏王的机会来了!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如何趁此机会,进一步巩固魏王的地位。
龙椅之上,李世民面无表情,好似磐石般承受着下方汹涌的声浪。
他的目光平静扫过那些激动劝谏的臣子,又掠过那些沉默或眼神闪烁者,对众人的反应早已预料在心。
待到劝谏之声稍歇,李世民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是不容置疑:
“朕意已决!”
简简单单四个字,斩钉截铁,如金铁交鸣。
“太子失德,岂能不加惩戒?留在长安,闭门思过,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提高:“让他深入民间,亲身体验黎民疾苦,知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明了狱讼赋税之繁杂艰难!”
“方能真正理解何为江山之重,何为储君之责!这比读一万卷圣贤书更有用!”
李世民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那些还想再劝的臣子,声音冰冷:
“此事,非是尔等可以置喙!谁再敢多言,便是忤逆朕的旨意,杀无赦!”
群臣噤若寒蝉。
……
魏王府。
府内花厅。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美貌的舞姬身着彩衣,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水袖翻飞,眉眼含春。
主位之上,魏王李泰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精美的三足玻璃樽,里面盛满了琥珀色的葡萄美酒。
他那张有些憨厚的圆脸上,此刻红光满面,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光彩。
下方。
是分坐两旁的心腹与属官,如王府司马苏勖、文学馆学士谢偃、萧德言等人。
此刻,这些人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拘谨和官威。
一个个解冠松带,面色潮红,觥筹交错,喧哗笑闹之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哈哈哈!殿下!大喜!真是大喜啊!”
“太子……哦不,李承乾那厮,竟被陛下打发去同州当了个七品县令!”
“这……这简直是自绝于宗庙,自弃于天下啊!”
“从古至今,哪有储君去当县令的道理?陛下此举,其意不言自明!”
“这东宫之位,空悬待主,非殿下您莫属啊!”
“说得对!储君乃国本,岂能轻离京师?陛下让太子去体验民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