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昭还在笑着。
那些充斥着无数潦倒唏嘘的言语——
轻飘飘的,又好似有千钧之力。
重重压在兰祁心口,重到他呼吸发涩,喉头涌上酸楚。
他想捂住九昭的嘴,叫她不要再说了。
九昭却又扬起面孔,用很亮很透,一如他们初遇时分的眼神,冲他发出请求:“如若可以,待你能随意调用我体内的真血之力后,可否不将我拘在这后宫中,能让我自由地出去看看山川海崖、疆域领土。”
◎“她是离开他就会活不下去的雀鸟。”◎
到最后,兰祁都没说好或者不好。
他只叫九昭回去,结束了这场美其名曰“妻子侍奉夫君”的闹剧。
没得到理想的答案,九昭也不觉得失望。
纵使只要结契交合,完成肉身与神魂的共融,此后不管相隔多远,都能随意调动真血之力,但放她离开自身视线范围,游涉在外,到底是个不安全的因素——万一她亡故,血脉就会随机在凤凰身上觉醒。
依照兰祁的个性,会无条件答应才显得奇怪。
九昭趿拉着脚步,慢悠悠回到寝殿。
经历一番清波殿内的拉扯纠缠,焚业海已至夜晚。
魔族的地界没有太阳,向来白昼很短,夜晚很长。
此时堪堪申时中刻,九昭用木架支起格窗,一轮硕大的圆月高悬夜空。
它是祖神投射的幻象,与真实存在于三清天的月亮有着明显差异。
边缘发毛,在层层暗云的簇拥下,透着阴森冷意。
九昭目不转睛地望着它。
那种隐忍而凄凉的神色一点一点自眼角眉梢褪去,唇瓣回归半抿着的平线。
她变得面无表情。
寒风在檐廊立柱间穿梭疾行,如趋食的雀鸟般一股脑涌进温暖殿宇。
九昭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一颗脖颈细长的脑袋自她身后蜿蜒向前,徐声说道:“真可惜,我不能拥抱着你,为你取暖。”
话虽说得充满怜惜,神情却并非如此。
余光跃进巫逐优哉游哉的面孔,九昭不与他搭话,坐下来替自己倒了杯在悬空魔火上烹着的清茶。
“幸亏兰祁读不出你的心声,否则他就会知道你刚才的戏演得有多好。”
龙躯逐渐凝实,化作人躯,巫逐欲替她阖上窗扉,奈何触碰不到外界事物,只得作罢。
他扮出坐落姿态,隔着长案与九昭面对面,淡色的唇瓣勾起一缕轻笑。
九昭对他的揶揄不为所动,动作优雅地啜饮热茶,在灵台内答道:“没有演戏,全都是我的真心话。”
“我寄居在你的大脑,你的心脏,你的血液骨骼中,我就是你——
“你对兰祁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不曾发生任何感情波动。”
“一定要有感情吗?”
九昭并不否认巫逐不留情面的揭露,她放下茶盏,用手撑住下巴左侧,闲谈似地继续说,“倘若有感情,我在同他和祝晏重逢的当场,就会克制不住,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