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无人回应,祝晏弯曲膝盖,跪倒在他手边:“我求了昭、帝座来见您。”
他秾丽的眉眼凝着一缕哀伤,缄默再三,据实已告道:
“如今帝座继任为仙魔共主,意欲求得两族和平共处之道,奈何九尾狐族的数度背叛屠戮,叫仙族无法谅解。帝座念及九尾狐族人数众多,不愿妄造杀业,因此下令……只对您一人处以极刑。
“儿臣今日来此,不仅是为再见您一眼,更为帝座带来旨意。
“帝座道,若您愿当众忏悔过错,她会……留您一个全尸。”
叫儿子来宣告父亲的死讯,不可谓不残忍。
但祝晏也明白,九昭此举,只为叫他和整个九尾狐族与父亲彻底划清界限。
唯有如此,才能将罪过加诸一人,而令其余族人免于被迁怒受刑。
简短几句话,祝晏道得艰难。
闻听自己的死讯,崇黎眸中飞快闪过一丝了然。
他没有继续沉默以待,冷不丁出声道:“被祖神亲自任命又如何?她九昭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昔日嗣辰都被我算计的团团转,如今叫我臣服于她,还要在众仙面前忏悔过错?休想!”
祝晏一言不发听着父亲的叫骂,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谁知他这副态度,令崇黎情绪愈发激动,转而指着他的鼻子怒斥:
“还有你!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孽子!优柔寡断,感情用事,为了个女人连父亲族人尽可抛却!
“成日沉溺于儿女情长,毫无魄力,除了张脸没半点我和你母亲的影子!我告诉你,从我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我就没想过回头!也没你这种被女人迷了心窍的儿子!
“你给我滚,从这里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崇黎的骂声在狭小牢房里回荡,极尽尖酸刻薄。
然而,祝晏却从他激动闪烁的目光最深处,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那不是愤怒,而是急切,与一种近乎于切割的决然。
祝晏忽然明白了。
父亲不是在骂他,而是领悟了九昭行此举的用意。
……是在保护他。
用最决绝的方式与他划清界限,将他从“崇黎之子”这个罪孽深重的身份中剥离出去。
做给牢房里的监视者看,也做给所有的仙族看。
祝晏从来认为,自己这位父亲,一生机心深沉,为了达成目的,可以面不改色编织一个又一个谎言,可以将他这个与心爱女儿诞下的孩子丢在泥泞里,放任他被孟楚和神王妃欺辱打压。
可在最后关头,他所能想到的,竟是用这种自污并断绝关系的方式,为他谋取生机。
当恨不能恨,爱难以爱。
祝晏只觉自己的心被放置于沸水之中,忍耐着渐次加重的剧痛,一寸一寸烹至烂熟。
崇黎像是骂累了。
伸手过来想要打他一巴掌。
沉重的锁链碌碌作响,即将触碰到青年面孔之际,那苍白的手腕仿佛承受不住重量,被带得向下一坠——于是,崇黎的手掌也仅是不轻不重拍过他的肩膀。
“滚吧。
“去过你那成为九昭入幕之宾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