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的话也不受控制,擡起头看段行知的时候,後者阴郁的脸才会终于放松一点,手半握着他的脖子,看着路蘅微微发红潮湿的眼睛。
段行知迷恋这短暂丶柔软的瞬间。
“叫我什麽?”段行知说。
“段公子,段行知。”刚开始路蘅总是这样说,嗓音拉得长长的,像狐狸。
“错了!”段行知强压着火,“你再想想!”
路蘅歪一下头,思考一会,眯一会眼睛,才会奖励似的,用脸贴着他的手,声音黏黏腻腻地说:“少爷。”
“还有呢?”
“行知。”
“就这样?”
“……哥哥。”
“还有。”
“……”
段行知试了很多次,只有这最後一个词,路蘅无论如何也不肯说。每每到这里,刚刚恢复的脸色总会又阴沉下去,小孩子脾气地让他滚。
大约是在说完第三次滚之後的那一天,路蘅就真的滚回学校上课了。
段行知不清楚普通本科的学制,以为是路蘅要跟他造反,气得冲进他房间砸他东西,恨恨地骂白眼狼,直到被管家提醒才悻悻收手。
事後又偷偷地把东西照原样置办了回去。
然而路蘅并不知情,那本来就是段宅里的东西,他不关心也不需要。唯一知情的是不久後的某一天,通讯器上来了陌生的通讯,小心翼翼地接起,只有三个字“滚下来”。
穿着睡衣就滚下去了,段家的车停在宿舍楼下,路蘅打开车门探身,张嘴就是“除了滚你还会说什麽”,但话音没落就被段行知一把拽进车里,膝盖重重跪在车座上。
连眼镜都差点跟着翻下去。
少爷脾气差得出奇,等不到路蘅每周回一次段家就亲自来学校逮人。别出心裁地发现在车里让路蘅做疏导也很有趣,尤其是路蘅瑟瑟发抖丶慌张地关紧窗户的样子,即使知道他是装的,也觉得可爱可怜。
明明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段家看中的人。
段行知发现自己也像喝醉了酒一样飘飘然,以致路蘅当时威胁着要把他的少男旖旎春梦告诉他爹的事情,都被忘得一干二净。
向导这身份太狡猾了,段行知心想,很不公平。
自己都还没有深入到路蘅的内心里呢。
结果路蘅迷蒙的眼睛刚找回一点焦距,开头第一句就是:“你来找我,你爸知道吗?”
音量刚好,能让前排的司机听到。
“我是哨兵我爸是哨兵?”段行知额角青筋直跳,要对路蘅温柔的决心瞬间消失,“我以後还要天天来,月月来,你老老实实给我等着吧!”
路蘅不说话,他看段行知总像在看幼稚小孩,刚开始还会思忖他是不是因为太缺爱才会这样容易发怒,然後就因为段行知发怒实在太多太频繁,很快习惯了他就是会这样无缘无故地开始发火。
提一声他老子怎麽了?工作留痕。
段行知见他没有一点要讨好的意思,脸绷得更紧。路蘅知情识趣,掩着睡衣就开溜。
生气归生气,该来找路蘅,那还是照常要来。
只是愤愤地冷冷地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恼怒,感受到自己如何能够轻易地对他生杀予夺,他的学业他的工作他的秘密他的一切都维系在他那双正在为自己疏导的手上,他应该紧张应该小心翼翼。
甚至都不在结束之後逼着他心不应口地叫自己哥哥了。
而路蘅已经能够自如地应付段行知过分焦躁的情绪过载,以他学习任何事情的灵巧天分,迅速地成为了向导熟练工。他结束了手上的动作,似乎留意到段行知连日的阴郁。
段行知发现他在看自己,心头一喜,却不动声色地继续绷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