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萧苑,他不清楚殷珩并不知晓吻他的事,还以为是他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关,故而生着闷气。
回到凌苍峰时五更天都已过了,先前睡了,实际上也没睡多久,更别说那个根本没睡的殷珩了,但秉持着有事绝不隔夜的原则他先是去问了江允。结果江允支支吾吾不肯说,还说什麽“师兄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个屁,告诉我才是为了我好好吗。
而後他又找了叶清辞,叶清辞打算借居在凌苍峰,同江允睡一个屋子。叶清辞这边跟江允的意思大差不差反正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殷珩这辈子都不想说话了。
他兀自抱怨着:“这一个个的。。。问也不说,拿我一个人当傻子忽悠呢?”
他没弄清楚,还是将一切归结于自身上,至于归结在什麽方面上自己也不明白,像只迷路的动物晕头转向寻找方向无果。
什麽有事绝不隔夜的原则也不是不能打破吧。。。其实往日里那几年他也有几次不知道为何惹人生气了没弄清楚最终石沉大海,所以他也只当这次为寻常玩闹。
思忖片刻後他最终还是打算就这样睡了吧,眼睛已经发酸泛红,他简单梳洗後躺在榻上。本以为自己很快便会进入梦乡,却因为这茬辗转反侧,半天都没睡着。刚消停没多久他突然从榻上弹起身,胡乱披了件外袍,从柜子里拿出个木匣子。殷珩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拿出一枚耳坠,材质是玉的,晶莹剔透,映着月光透出莹莹柔光。
这是当初萧苑弱冠之时与那条腕链一同做的,有同样效用。
他仔细揣着那枚耳坠往偏房走,原本只是想看看那人睡了没,想着若是睡了便偷偷放在他枕侧,倒是没想到他还未就寝。
屋内亮着烛光,殷珩走近门前,轻轻叩了门,透过窗棂见那人站起身来。而後门被打开,萧苑披散着发,墨发落在肩侧,那人神色淡淡的。
萧苑:“你怎麽来了?”
殷珩:“睡不着。”
萧苑:“……”
萧苑没赶他走,转身给他留了门缝,意思是让他进来。殷珩会了他的意,轻声进了门。
萧苑在案前坐下,上面还摊着本书,殷珩在他身侧坐下。萧苑把书合上,擡眸看他:“这麽晚了过来有何事?”
殷珩没答他,只将耳坠从怀里拿出来,说:“这坠子是之前跟你手上这条腕链一同做的,那时没给你,现在带过来想着再送你。”
萧苑瞥了一眼自己腕间那条链子,犹豫了片刻说:“不必了,你留着吧。”
闻言,殷珩脸上闪过失落之色,又很快藏匿起来,他窘迫地把那耳坠收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摩挲着虎口。二人双双沉默着,殷珩率先开口问道:“阿寒,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在谢家村时陷入了赤尾狐的梦境,有一段记忆模糊,我。。。是不是做了什麽事冒犯了你?”
何止是冒犯,简直是。。。
萧苑倏然回忆起了那时殷珩亲吻他时唇舌间的感觉,耳尖登时红了,他偏过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鬓间的头发挡住了耳尖的绯红,不过在这之前殷珩就已经看见了,心中的不解更盛。
“我。。。那时我不清醒,如果做了什麽过分的事。。。对不住了阿寒,我不是有意的。。。”殷珩急切地解释,一急下抓了萧苑的手,殷珩手心温度炙热,烫得萧苑猛地抽出手。
一系列动作话语下来,解释显得格外无力,殷珩没说完,也说不下去了。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猜是不太好的。
萧苑抚了抚眉心,微叹道:“殷珩,你记得我弱冠那夜说的话吗?”
萧苑不等他回答,不管他记得与否,紧接着说:“你的心意我心里明白,我也说了日後不会对你心生芥蒂,但你。。。不需要任何事情顺着我,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不要在我这徘徊不前了。”
“我的耳坠你可以不要,但烦请你,务必留着那条腕链。至于感情之事,由不得我决定。”殷珩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哽咽。
他凑近萧苑,戳着自己的心口处:“由我心定,我心若坚,自不轻移。喜欢你是我的事,再苦再痛我也受着。”
话音未落,殷珩已经出了门,屋内烛光摇曳,如飘忽不定的心。
他怎麽能这麽傻。。。傻到将一颗心袒露出来,近乎剖出整颗心脏,傻到甘愿以肉身撞南墙,撞到头破血流仍不肯回头,傻到化言语为利刃凌迟他,他却只道一句“再苦再痛我也受着”。
殷珩几乎是逃出来的,逃回自己屋内,大口喘息,只有这一刻他是放松的。待平复下来时,他坐在木凳上,拿出玉坠。弯鈎处扎破耳垂,刺穿他的血肉,挂在左耳耳垂上。尖鈎刺破血肉的疼痛使他在夜里的感官更为清晰,心口处的苦楚愈发强烈。殷红的血顺着耳洞滑下,半挂在玉坠上,衬得玉多了几丝妖艳之感。
惊寒。
他是他凛冽寒风中唯一的和煦,见他眉眼时寒冬也需避让三分,就这一人的出现惊艳了他十六岁那年的寒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