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铃正欲说话,女人继续开口。
“是我的报应。我得了胃癌,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肝脏,没多少日子了。”
秋铃睁大了眼睛。
她有些颤抖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呼吸都时断时续。
她这才发现,小姨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只不过在她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这么淡淡的,所以才没有发现。
一行清泪从女人的面庞滑落下来。
“是我求清延带我来的,她走了,我来送送她,也想告诉她,我知道她恨我,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承担了,也好让她在黄泉路上,走得安心。”
末了,女人转过头来。
满脸泪水,泪盈于睫。
“秋铃,就当帮小姨一个忙,不要告诉爸妈和姐姐,不要跟他们说你见过我,我已经不孝了这么多年了,不能再让他们惦记一辈子了。”
“难道你从今往后杳无音讯,他们就不惦记你一辈子了吗!”秋铃的声音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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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丧事像一出闹剧,宋舒白始终不让宋清延走进灵堂。
宋清延从一开始的严厉对峙,到后来语气有些疲惫。
“舒白,今天是你妈妈的丧事,你何苦弄得这样的阵仗,让她走都走不清静。”
宋舒白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掉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有什么资格?!”
“她这一生是为了谁变成这样?她每天吃的都是什么药?她经历过几次自杀?你每天陪着你的那个女人,你何曾想起过她?!”
“我妈可以为了你的名誉忍这么多年,我告诉你,我不会忍,你再不走,我敢保证整个海市无人不知你做过的龌龊事,你死的那天都不会有人来吊唁你这样的负心汉!”
康愉于心不忍,拉拉他的手臂:“舒白,够了。”
宾客尽散。
不知不觉中,偌大的灵堂外,只剩下宋舒白父子和康愉。
一阵脚步声轻轻传过来,宋舒白像是察觉到什么,缓缓抬眼看过去。
是秋铃,旁边还站着那个女人。
他绝望的闭上眼。
“秋铃,如果你要上演你的认亲戏码,请不要在这里。”
秋铃看着他,心里眼里皆是心疼。
斯人已去,活着的人不应该带着仇恨。
支撑着世人在这个艰险的世道里走下去的,永远应该是爱和希望。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宋舒白睁开眼,深棕色的瞳孔牢牢看着她。
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
宋舒白终究没有让他们踏进他母亲的灵堂。
那个一直沉默着的、面无血色的女人上前一步。
宋舒白看着她的脸,厌恶至极,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他只恨他的父亲。
女人就在他似是而非的眼神中,对着灵堂的方向,笔直地跪了下去。
她的声音空空荡荡的,透露出虚无的意味。
“林教授,这一生,是我对不住你,报应如此,我甘之如饴。黄泉路上若碰见,我们天南地北,各走一方,来世,我和你,和清延,我们三个,就不要再有任何交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