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习过古术——阳命天罡,亥时转魂。此命之人先天阳气凝实,乃是最上乘的补气命格。
她不会算命,但她是狐妖,与生俱来对气息灵力的敏锐。只需一眼、一嗅、一触,便知对方体内阳气纯度如何,是否可补、可引、可留。
沉公子便是其一,而此人……亦是。
甚至,比沉公子更胜一筹。
好命格,够她养一条尾巴。
忽有一位粉里透红的姑娘走近老鴇,俯身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
老鴇闻言一怔,目光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偏席之上,一名青衫男子独自持杯,身姿慵懒,气质却不俗。烛火照在他侧顏上,映出几分阴影,倒更显轮廓深峻、神情冷淡。四周喧闹,他却如入无人之境,彷若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老鴇收了眼神,眼角眉梢立刻堆起笑意,快步迎上前去,笑声婉婉:
「这位公子,模样当真俊俏,不知如何称呼?」
男子抬眸扫了她一眼:
「在下姓晏。」
老鴇笑得更欢,双手拱了拱:
「晏公子,我家苏姑娘今夜兴致不错,刚刚才传话下来——说是想请公子登楼一叙,不知公子可赏个面子?」
此言一出,周遭酒客神色各异。綃云阁上的那位花魁,传闻只看眼缘,三月不见得下一次帘。
今夜竟亲自开口邀人,这姓晏的,究竟是何方人物?
而楼上,一道红帐微微撩起,珠帘后倩影嫋嫋,似在等那青衫人抬步上楼。
綃云阁位于靡梦楼的最高处,楼梯蜿蜒,红烛引路,一路上红纱帐帐相连,香气如水雾轻笼。
晏无寂步履从容,目光淡淡掠过两旁轻笑细语的青衣侍女。那些女子只敢偷看他一眼,便心头发颤,不知是烛影晃动,还是这位「晏公子」眼中那道幽深的紫光让人无端发冷。
直到他踏入那间「花魁亲迎」的厢房。
红帐半卷,珠帘微动,帘后立着一位女子。
她闻声转身——
苏璃,身着轻红薄罗,腰肢纤柔,缠着一条金线细织的绣带,衬得胸腰相间,步步生姿。她眼尾轻勾,鼻樑挺翘,唇形饱满,眼角一顰一笑自带春情流转。那双眼似雾中星辰,含笑不语。
她盈盈一笑,轻声道:「晏公子,苏璃已恭候多时。」
晏无寂眸光微动,于檀木椅上落座,语气不温不热:
「让姑娘久候,在下失礼了。」
苏璃轻巧地取来玉壶,为他斟酒。她指尖轻抬,那酒如玉珠般滚入杯中,未溅半分。
她将杯递上,指尖似有若无地掠过他掌心。
「公子远道而来,不饮几杯,怎算入了靡梦楼的门?」
晏无寂接过酒盏,轻啜一口。玄青长衫衣摆轻拂,未佩金玉、长发以一根白玉簪挽起,馀发披散肩后,墨如夜水。
偏这份不拘,不显散漫,反带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杀气——像是从天外行来,不属于这红灯帐暖之地。
若苏璃是寻常女子,她会怕,可她不是。
苏璃斟满酒后,未即离席,反而轻轻移身,坐得与他更近些。
她的肩贴近他的臂,语音软糯:「这酒,得热着喝才暖,苏璃最怕冷了……不知晏公子,可怕冷?」
说罢,她一手抚上他的手背,指尖如蝶,缓缓滑过他手臂,似不经意地落在他肩头,姿态亲暱。
她凑近他耳边,轻吐兰息,语气微曖:「苏璃见过许多男子,却从未见过像公子这般好看,让奴家心如鹿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