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噬之约
那一点萤火带来的微光,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向瑾阳死寂的心湖里漾开圈圈涟漪後,终究还是被更深沉的冰冷与虚无所吞没。徒留一丝极其陌生的丶酥麻的痒意,盘桓在规则核心的最表层,让他无所适从。
他猛地闭上眼,不再去看和渊那张带着恶劣笑意的脸,试图将全部心神沉入修复之中,用绝对的理性覆盖那不该存在的扰动。
然而,崩毁容易重建难。瑾天境的创伤远比他预想的更为严重。核心处的古老枷锁虽暂时休眠,却像一个巨大的丶不断汲取能量的黑洞,让他本就缓慢的恢复进程雪上加霜。更别提那些因两次崩溃而彻底紊乱的基础规则链,修复它们需要海量的算力和能量。
他尝试汲取瑾天境的灵气,却发现效率低下得令人绝望。大部分灵气在流入他体内时,都因规则的冲突和不兼容而白白耗散,十不存一。照这个速度,想要恢复到足以重新连接主世界丶履行职责的程度,恐怕需要数以百年计的漫长光阴。
百年……外界不知会生出多少变数。那些因他失控而可能産生的规则漏洞,那些虎视眈眈的魔头……一种冰冷的焦躁感啃噬着他。
就在这时,一股精纯丶高效丶带着冰冷秩序感的能量流,如同精准计算的溪流,悄无声息地再次通过那个未曾彻底关闭的“後门”接口,缓缓注入他干涸的核心。
向瑾阳身体一僵,倏然睁眼。
只见和渊不知何时已坐到了他对面,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悬在半空,指尖流淌出的银色能量正稳稳地连接着他之前被迫开放的那个本源接口。
“看你吸得那麽费劲,帮帮你。”和渊说得漫不经心,眼神却带着一种技术员看待低效设备的挑剔,“能量转化率低成这样,真是浪费资源。”
那能量涌入的感觉依旧如此鲜明——顺畅,高效,毫无阻碍,仿佛本就是为他量身打造。虚弱的规则核心如同久旱逢甘霖,本能地贪婪吸收着,甚至发出细微的丶满足的颤栗。方才停滞不前的修复进度,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推进。
舒适感与屈辱感再次交织着涌上向瑾阳的心头。他想要拒绝,想要斩断这如同嗟来之食的馈赠,但身体却诚实地留恋着那高效的能量补充,拒绝执行大脑发出的指令。
他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承受着这矛盾的滋养,脸色苍白,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别摆出那副被我强迫的样子。”和渊嗤笑一声,指尖的能量输出却稳定依旧,“这叫互利互惠。你恢复得快一点,才能早点把我这个‘麻烦’弄出去,或者……”他拖长了语调,眼底闪过狡黠的光,“……才能经得起我下一次的‘研究’嘛。”
这话如同冰锥,刺破了向瑾阳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错觉。他猛地看向和渊,眼中寒意骤盛:“你仍未曾放弃探究禁忌?”
“放弃?那多无聊。”和渊坦然承认,甚至带着点兴奋,“那麽牛逼的加密锁,不解开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麽,我浑身难受。”他打量着向瑾阳瞬间绷紧的身体和惊惧的眼神,又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嘛,暂时不动。等你皮实点再说,现在一碰就碎,没意思。”
这算不上安慰的“承诺”,却奇异地让向瑾阳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丝。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能量持续注入。随着状态的缓慢恢复,向瑾阳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清晰。他忽然察觉到,在那股注入的能量流中,似乎夹杂着一些极其细微的丶不属于他的丶冰冷的“信息碎片”。
那些碎片并非有意传递的消息,更像是能量本身自带的“属性”,如同溪流中裹挟的泥沙,通过接口悄然沉淀在他的规则核心之中。
他猛地“看”向那些碎片——
那是一些极其基础丶却又无比玄奥的……规则运用技巧。
如何更高效地压缩能量。如何以最小消耗维持规则运转。甚至……如何绕过一些不必要的规则校验,直接调用底层权限……
这些技巧,与他亿万年来的运用方式截然不同,更加简洁,更加直接,甚至……带着点离经叛道的野路子气息,却偏偏高效得令人发指!
向瑾阳心中剧震!
他在教我?他为什麽要教我?
震惊之馀,一种本能的排斥随之升起。这是异道!是违背天道正统的邪路!
但他却无法否认那些技巧背後展现出的丶惊人的效率。与他那庞大丶精密却耗能巨大的正统方式相比,这些技巧就像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实战代码,抛弃了一切华而不实的形式,只追求最终的效果。
“……为何?”向瑾阳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这个以窥探和破坏为乐的存在,怎麽会主动分享这些?
和渊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懒洋洋地道:“别自作多情。只是看你运行效率太低,浪费了我辛苦转化的能量,看着碍眼。”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再说了,把你养得厉害点,以後‘打架’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又是这种似是而非丶真假难辨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