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声音早就消失了,可李轻池仿佛不知疲倦,死死拽着付惊楼的手,像是要带他跑到天涯海角。
李轻池永远都这样,带着横冲直撞的劲头,却也不是不聪明,他也会审时度势,知道敌衆我寡的道理,于是带着付惊楼这个拖油瓶,像很多年以前溜之大吉。
他好像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无辜卷入这场风暴。
因为在跑了不知道多久,或许有一个世纪了,跨过付惊楼脑海里的很多个年头,停留在他们的二十一岁。
李轻池累得直喘气,单薄的胸膛不住起伏,喉结像是一颗熟了的荔枝,在模糊的雪夜里面泛着粉意,或许是吧,天太黑了,付惊楼看不清,于是只好想象。
如他想象中那样漂亮的李轻池,蹲下身,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很像一只朝人摇尾巴的小狗。
他甚至反过头来安慰付惊楼说“没关系”,说“同性恋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明明李轻池最近还频频躲着他,再往前,他也不是没说过恶心。
可这一刻,李轻池却又坚定毫不犹豫地与付惊楼站在同一战线,全凭本能,不讲道理。
他们面对面,形容狼狈地蹲在巷子里,太窄了,窄到付惊楼逃不开自己的心,要把心思也挤得胀鼓,他察觉心里那棵半死不活的树又活过来,想,此刻的李轻池,又是为了付惊楼舍弃了什麽原则与底线呢?
付惊楼掌心湿润,是沾了雪,李轻池的脸如同他本人一样,都是暖乎乎的,看上去让人很想亲吻,即使这种欲念已被付惊楼克制无数次。
“李轻池,”付惊楼低低叫他的名字,李轻池看着对方那张薄唇微动,像是要说什麽。
一阵咒骂声从巷口经过,李轻池骤然低下头,他们蹲在转角,往後便是死胡同,如果齐刘航走进来,两人便一览无遗,想必又是一场恶战。
所幸齐刘航没有。
他只是站在转角,同两人一墙之隔,嘴很脏地咒骂着李轻池,顺带骂几句付惊楼,话里话外都带着优越感,句句离不开“恶心的同性恋”。
他的声音大得猖狂,两个人都无法忽视,李轻池听在耳朵里,说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他和付惊楼真的是一对同性恋。
可李轻池其实不是的。
他听多了,也会觉得有些难受,但这一切的根源是付惊楼,李轻池是不可能去埋怨他的,因为付惊楼也很可怜。
可怜的付惊楼与他隔着咫尺之距,他们的呼吸也像是隐秘地纠缠在一起,黑暗中的付惊楼目光沉得几乎要看不见,他的瞳孔明明是黑的,但李轻池觉得那双凌厉而漂亮的眼睛在发烫。
紧接着,在李轻池注视之下,对方伸手,用温热的掌心捂住了李轻池的耳朵。
李轻池灼灼的目光很像在索吻,如果付惊楼有多馀的手,他会盖住对方的眼睛。
付惊楼只是说:“不要听。”
肌肤触碰的同一时刻,付惊楼察觉手心里李轻池那一块皮肤都变得很热,穿堂风应声而过,也跟着融进雪里。
付惊楼就这样看着李轻池,在长长的黑夜里,像是在解一个晦涩难懂的题,黑夜总是能增长一切危险的想法,它太安静了,让人觉得做什麽都是被允许的。
可最终,付惊楼什麽都没有做。他很慢地叹出一口气,对李轻池又说了一句“抱歉”。
“不该让你被牵连进来。”
李轻池反而不太高兴,说“没关系”。
“你能不能别说对不起了,付惊楼,”李轻池拧着两条清秀的眉毛,“再听下去我会被气死。”
那说什麽呢。
付惊楼看着李轻池,心里想说——
“李轻池,我好像有些不知足了。”
可说出来的却是:
“李轻池,你耳朵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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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