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惊楼这场自欺欺人的暗恋终结于李轻池十七岁的生日会上。
在李轻池生日的前两天,他和周峰打了一架。
具体过程付惊楼并不清楚,他当时刚从办公室出来,便听体委的大嗓门吼了一声:
“操,李轻池和周峰打起来了?!”
付惊楼拔腿就往教室跑,一条走廊的距离,等他到了教室,两个人还纠缠在地上难解难分。
李轻池是个打架的好手,精通打架技巧,而周峰则更像不知所谓的莽夫,下手也不知轻重,每一下都朝着最脆弱的地方去。
桌子倒塌一片,各种资料跟天女散花一样散落在地,外面围了一大圈同学,有的想上前去把两个人拉扯开,结果下一秒,就大叫被周峰一脚踹走了。
尖叫声和咒骂声混作一团,吵闹得不可开交,在付惊楼赶到没两秒,班主任刘国平紧接着就冲到了教室,一声怒吼声如洪钟,惊天动地:
“都给我住手!”
地上那两个拉扯在一块难舍难分的身影闻言微微一顿,李轻池揪着周峰领口,占据上风,此时眉毛底下破了一道口子,是被周峰拿指甲抓的。
他颈侧青筋暴起,背脊躬下去,压制着周峰,那双总是弯着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怒火,死死瞪着对方:
“你他妈的再给老子说一遍!”
“怎麽了?我说的有问题?”周峰瘫倒在地,扯着李轻池的袖口,整个人无法动弹,但脸上却仍旧带着嘲讽似的挑衅,“我说得有错吗??你和付惊楼,你们俩就他妈是两个恶——”
“咚”的一声,李轻池一拳砸在周峰的脸上,整张脸往旁边一翻,周峰痛苦地惨叫一声,怒火重燃,顿时起身,两个人立刻又死死缠斗在一起。
刘国平怒不可遏地再次吼了句:“我说了,都他妈给我停下来!”
付惊楼跟着冲上前,手拽住周峰校服後领猛地往後扯了一把,把他从李轻池手底下拉了出来。
在李轻池再次想要冲向周峰时,付惊楼长手一揽,环抱住李轻池的腰,将他往後拖。
其他几个男生见状,连忙七手八脚地把周峰控制住,保证两个人再也碰不到对方了,终于,刘国平背着手,冷冷看着混乱不堪的现场,大手一挥:
“你们两个,跟我到办公室来。”
後来在办公室里李轻池和周峰又发生了什麽不得而知,只知道没过两天,两个人被全校通报批评,并给予处分。
李轻池只言片语都未曾告诉过付惊楼,但付惊楼其实能猜到发生了什麽。
那天周峰话只说了一半,如果没有李轻池那一拳,付惊楼可以想象到完整的话究竟是什麽。
恶心的同性恋,喜欢男人的男人。
付惊楼不是没问过李轻池,但一向憋不住话的人这会儿嘴比什麽都严,无论怎样都不开口。
他问不出来,只好试探李轻池,可惜同性恋三个字刚刚冒出个头,李轻池便厌恶地偏开头,说“恶心”。
“周峰这傻逼纯恶心人有一套,有种当面打一架,在背後嚼舌根算什麽本事,没用的东西。”
这天是李轻池十七岁的生日。
他们坐在餐厅里,罗文丽给李轻池戴上生日帽,李轻池的父母,朋友,还有付惊楼一起为他唱生日歌。
在蛋糕上烛火的映衬下,付惊楼能看到他眉梢那里的伤口还红肿着。
一条长约五厘米的血痕,仿佛一个在命运手中既定産生的烙印,也像是一个警示,它无比清晰地嘲笑着付惊楼,嘲笑他荒唐得如同白日梦一样的幻想。
原来不是喜欢啊,付惊楼心想。
最後所有人依次给李轻池送上礼物,付惊楼送的是一副对方看中许久的最新款电竞耳机,价格高昂,又有市无价。
付惊楼花了很大力气才买到,可在这天,他送到李轻池手里时却觉得难过。
李轻池拆开礼物,很高兴地拥抱住付惊楼,比拆其他任何人的礼物都要惊喜。他们毫无芥蒂地相拥,李轻池弯着漂亮的眼睛,声音动听,对付惊楼说出很绝情的话。
他说:
“天啊,付惊楼,你要是女生,我一定会爱上你。”
在这一刻,付惊楼终于毫无办法地确定又妥协,是这样的,如果付惊楼是男生的话,李轻池这辈子注定不会爱上他。
这时候的付惊楼还有半个月才满十七,痛失初恋,心中沉郁,仿佛一千斤铁砸在心上,将他的心毫不留情砸了个稀巴烂。手边有水,付惊楼一杯接一杯地下肚,最後竟有些醉了。
寿星李轻池扶着他回去,埋怨他喝酒喝得太多。
“那是酒?”喝醉的付惊楼不吵也不闹,仍旧话少,只是固执。
李轻池:“果酒而已,度数低得和白水一样。”
付惊楼缓缓回忆了一下味道,很淡,淡得不如他此刻心中难过的万分之一,但的确是酒,度数极低,薄薄的,像一层摔下去就破的网。
付惊楼于是只好承认,是他错了。
将薄酒错认是水,和将李轻池的关心依赖错认是喜欢,是未满十七岁的付惊楼犯下最致命的错误。
凡事有因果,万物有轮回。人这一辈子,犯什麽错,就会受到什麽惩罚。
後来数年间,付惊楼爱而不得,时时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