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一面拨通手机,一面跟在後面冲进暴雨中,一路跑到人工湖。
小小的高从霭定在原地,亲眼看到母亲被泡到发胀的尸体。
这段突发状况加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还真对上了,李株欣喜地给自己点赞。
那晚上十一点多,他看到高从俞回家後追上了三楼,两人推拉一阵,也就十几分钟的事。
嗑了瓜子睡不着,便给郎峰打电话闲聊。
挂断的时候,李株看了时间,是十二点二十三分。
之後,他便听到了高从霭出门的动静。
“小少爷吓坏了,身上颤抖得厉害,小脸煞白……我,我当时也被那一幕吓到,一个不留神,小少爷就冲了过去,拉着梁女士的手说「妈妈睡着了」丶「妈妈你醒醒」。”
陈姨脑海中浮现出那具白森森的,显现出巨人观的尸体,浑身都不舒服,莫名觉得冷。
李株疑惑道:“尸体发胀後要浮起来,怎麽会过了十天才被发现?”
如果陈姨之前的表情,是背後说主人家旧事的心虚,那麽现在,她脸上是明晃晃的恐惧。
李株一下子就猜到了,“身上绑着东西?”
“是一块石头,绑在腰後。”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陈姨嗓音轻颤,“所以高家人都认为,她是活够了,自己跳的湖。”
李株:“梁小姐爱孩子吗?”
“哪有妈妈不爱小孩的。”陈姨松了口气,真害怕青年继续追问尸体情况,“她性情温和,很少让我们帮忙带孩子,都是亲力亲为,不管小少爷怎麽哭闹都不会生气,就连……”
她抿了抿唇,本就很低的声音又低了两分,“就连大少爷故意恶作剧捉弄她,她也不生气。”
爱孩子的女人,怎麽舍得扔下三岁大的孩子寻死?
联想到每次高从霭说“妈妈回来了”时,高从俞奇怪的反应……梁小姐的死怕是有蹊跷。
而且高从俞丶高彦和两父子很可能是知情者。
李株算了下,高从霭三岁时,高从俞已经十二岁。
果然是个老阴阳人,从小毒到大。
李株忽然就不怕了,脑海浮现出一个温柔微笑的女人,和一个孤孤单单被留在大别墅中的小男孩。
相比之下,高家人和这座大宅才是最可怕的。
李株定了定心神,将擦得铮亮的杯子放到旁边,“後来还发生什麽了?”
“梁小姐死去的阴影持续了半年,有天上午,小少爷跑去书房告诉老爷,家里有人总是穿着高跟鞋走路。”
“老爷起初不信,後来某天夜里,他也亲耳听到了高跟鞋声,便把所有人叫了起来。我们顺着声音来到梁小姐住过的房间,就是……就是你现在住的客卧,发现小少爷正穿着他妈妈生前的鞋子在走路。”
小小的脚踩在高跟鞋里,照理说应该很容易摔倒,高从霭却脚步稳健,後背挺得很直。
就好像,有人在後面拎着他。
陈姨头一次産生这种想法,惊得一愣。心想,一定是小徐总提“闹鬼”,把她的思维给带偏了。
“总之,那件事最後确定为小少爷在梦游。”
“那高从霭也承认了吗?”梦游的人不会记得发生过什麽,如果确定是高从霭所为,他一定会说“不记得”或者“没有”。
陈姨摇头说:“没有,他说是梁小姐在教他走路。老爷大发雷霆,把他关进储藏室,饿了三天才放出来。”
李株相信三岁的高从霭不会撒谎,听见高跟鞋走路声是真的,後来被教走路,也是真的。
365:“宿主,你怎麽确定他一定不会撒谎?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因为高从俞对我超乎正常人的友情,让我对他産生了坚定不移的信任。”李株辩驳的时候很羞耻,自己也变油腻了呢。
365:“别因为太盲目,最後搞砸了任务。”
“搞砸是不可能的,目前已经确定高从俞是凶手了,估测任务进度过半。”李株愁的是该如何弄清背後的原因。
以及如何反杀。
陈姨没发现青年走神,“那以後,小少爷又说了几次家里有人穿高跟鞋,老爷没再理会过,只是让医生多开点药,好让小少爷晚上能睡沉一些,别再扰人清梦。”
“畜生。”李株忍不住骂道,“孩子那麽小,怎麽能天天吃药。”
“哎,谁说不是呢。”陈姨道,“那段时间小少爷几乎从早睡到晚,就白天清醒几个小时,瘦成豆芽菜了。”
李株:“药吃了多久?”
“三个月吧,是医生提议减轻药量。药量减半後大约一周的时间,夏季的第一场暴雨来临。雨声和雷声太大了,我们谁也没发现小少爷从家里跑出去,是管家早上进屋叫人起床才知道人不见了。”
“我们找到的时候,他光脚站在湖边,手指着湖面含糊地说「妈妈爬上来了」。”
稚嫩的声音强势的为在场人描绘出一幅生动的景象,从上至下,所有人都狠狠打了个激灵,不自觉地远离那片人工湖。
率先回过神的高彦和,气得打了他一巴掌。
“从那以後,小少爷每次发病就会学女人穿高跟鞋走路丶学三岁孩童说话,发展到後面,他会在暴雨夜出门,又光着脚走回来,故意把家里踩得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