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的笔尖顿住了。他望着沈秀兰,嘴唇哆嗦着:“老板,您这是”
“将功补过的机会。”沈秀兰将修改后的配方折好,塞进老陈的上衣口袋,“后天晚上,还是老地方。”
裴晓蝶欲言又止,沈秀兰朝她轻轻摇头。院子里传来几声犬吠,夜更深了。
次日清晨,火锅店照常营业。但午市过后,所有核心员工都收到通知,到后院集合。
十四个人站在海棠树下,交头接耳。老陈站在最后排,头埋得很低。
沈秀兰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今天召集大家,是想说说配方的事。”她开门见山,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咱们的火锅能红火,靠的就是独门秘方。”
人群中一阵骚动,几个老师傅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从今天起,所有掌握配方的老师傅,月薪加三十块。”
沈秀兰的话音刚落,底下就响起抽气声。三十块相当于半个多月的工资。
她将文件分给众人:“这是新拟的保密协议,签了字,每月还能领五块钱保密津贴。”
纸张传递的沙沙声中,沈秀兰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已经注册了配方专利,往后谁要是泄露出去,不止是丢饭碗,还要吃官司。”
老陈接过协议时,手抖得差点没拿住。他偷偷抬眼,现沈秀兰正看着他,目光清明如水。
下午,沈秀兰请来了区工商局的同志给大家上课。
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穿制服的同志讲商标法、讲专利保护,讲最近几起经济案件的判例。
老陈坐在角落里,笔记记得比谁都认真。
下课已是傍晚,沈秀兰却叫住了要离开的众人:“灶上炖了羊肉,都吃完再走。”
羊肉锅子热气腾腾地端上来,配着刚烙的饼。
大家围坐在一起,气氛渐渐活络起来。沈秀兰给每桌都添了一壶酒。
她走到老陈身边时,特意多留了一碗羊肉:“听说您孙子爱吃这个,带回去给他尝尝。”
老陈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三天晚上,老陈按照约定来到西跨院墙根。
月光很亮,能看清第三块砖松动的痕迹。他蹲下身,将用油纸包好的假配方塞进砖缝,手指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是王美玲放在那里的信封,厚厚的。
他取出信封,指尖触到钞票的厚度时,手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
最终,他只抽走了里面的字条,将信封原样塞回砖缝。
字条上写着:“试做成功再付尾款。”老陈把字条攥在手心,揉成一团。
回到后院时,沈秀兰屋里的灯还亮着。老陈在门外站了会儿,轻轻敲了敲门。
他把字条放在桌上,又掏出那个一直没拆开的信封:“老板,这钱我不能要。”
沈秀兰正在核对新配方的物料单,闻言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掠过字条,落在那个鼓鼓的信封上。
“钱是大家凑的,给孩子看病用。”她推回信封,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明天你去趟天津,新到的二十斤草果需要人验收。”
老陈愣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最终深深鞠了一躬。
等他离开后,沈秀兰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新的牛皮笔记本。
钢笔在纸页上沙沙作响,她正在重新调整所有核心配方。
裴晓蝶端来宵夜时,看见师父正在纸上写写画画。
新配方里增加了三味不起眼的调料,用量都精确到钱。
“这些是”裴晓蝶有些疑惑。
“甘草粉提鲜,陈皮去腻,还有这个。”沈秀兰笔尖一顿,“山楂干,能化解油腻,但放多了会酸。”
她合上本子,语气坚定:“从明天起,所有锅底都用新配方,老方子已经不安全了。”
第四天一早,沈秀兰召集所有厨师开了个会。
她当场演示新配方的炒制过程,每个步骤都讲解得清清楚楚。
“以后每周都要开品鉴会。”她宣布,“谁提出的改进建议被采纳,奖励五十块钱。”
灶房里顿时热闹起来,老师们纷纷围上来尝新汤底。
有人点头称赞,有人提出可以再加点冰糖。
老陈站在人群外围,突然开口:“要是加少许醪糟汁,或许能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