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同青芜几人更爱今日的春饼,那是秦娘子用今日李贵送来的野菜焯过水后,切成细细的丝状,五颜六色摆在碟子中,边上还放着一沓厚薄均匀的面饼用来将这些野菜裹着吃,春饼的吃法十分奇特,姜婉取过勺子挖了一勺林记独有的调料,刷在面皮内侧,随即裹上一把嫩得能掐出汁的野菜,卷起之后直接送入口中,这一口仿佛将整个春日都吃进了嘴里。
而萧家父子一如既往极爱吃肉,桌上那道荤食大多都落入了他俩的腹中,等到几人吃饱喝足之后,萧将军父子便一左一右架着宋老就往隔壁的书房走去,临走时还把江昱枫一块唤走了。
“晚娘,他们几人最近怎么神神秘秘的。”姜婉站在林书晚身旁,目露疑惑。
说罢,她就打算转身离开,去帮着收拾桌上的碗筷,毕竟他们所商讨之事,也不是她这一介妇人能参与的,谁料她才走了一步,她就听到林书晚开口,“阿娘,阿爹与舅舅的死因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
话音一落,姜婉猛然回过头,眸中满是不敢置信,直到她瞧着林书晚满脸认真,她的眼眶逐渐红了一圈,“好,那苍天有眼。”
五月中旬,一座三层楼高的商船停靠在了钦州码头上,钱舜脚步虚浮地随着人群从船上下来,自从钱塘江后,他已有两月未曾见过陆地,日日在船上漂着,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那船上的吃食日日都差不多,他都吃腻了,如今总算是抵达了钦州城,他要寻个客栈先吃上一顿好的,再好好睡上两日,等精神好些了再去寻晚娘求她原谅自己。
钱舜打算得好好的,抬脚就往钦州城中最大的酒楼走去,结果刚走了几步忽觉后颈一痛,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直到他醒来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人束缚着绑在床上,而此时本应该远在京中的林书茵就坐在自己床边,手中匕首银光闪烁,让人一阵心惊,“夫君为何抛下我一人从京中离开?
匕首冰凉的触感在他脸上划过,钱舜心中胆寒,却只能强撑着笑脸,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柔声安抚,“娘子有所不知,是圣人想吃岭南的荔枝,这才让我赶往岭南,若是我能将新鲜荔枝送往京中,到时圣人必定要对我大肆嘉奖,到时候我们夫妇二人在心中就是风光无限!”
“当真?”林书茵眼睛微微眯起,显然不信他的鬼话。
“自然当真,若我有半句假话,必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就在钱舜赌咒发誓之际,李家村的林记酒坊今岁头一批荔枝酒封上了酒瓮。
“东家,这荔枝酒当真能卖出好价钱?”李家村的里正有些怀疑,毕竟这荔枝在李家村实在是太常见了,往年也不是没人想过酿酒,但酿出来的酒水味道要么太甜,要么太淡,甚至还有有一股怪味,故而他才有些不放心。
闻言,林书晚也不生气,就笑道:“放心,我们这荔枝酒的名声一定可以响彻整个永宁!”
◎酸酸甜甜的◎
晨间李家村村外的山头上还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山风拂过,薄雾如烟似水一般散开,山坳间的荔枝树枝叶沙沙作响,枝头沉甸甸泛着胭脂色的荔枝随风而动,压弯了整颗荔枝树。
李贵领着村子里的乡亲,背着竹筐穿行在荔枝树下,小心翼翼地将枝头的荔枝剪下,放入竹筐中,生怕将外头那层表皮碰坏,荔枝是鲜货,放不了几日,林娘子昨日所言犹在耳边。
原来昨日里正是在觉着荔枝酿酒有些浪费,便捉摸着问林娘子能否想个法子把鲜荔枝运出岭南去卖,结果林娘子当即目瞪口呆,片刻之后就从一旁取过一根木棍,在泥地上写写画画,三两笔之下同里正算出了若是要将荔枝运出廉州的成本,但成本昂贵也就罢了,除非全程用冰块将荔枝封存,否则要不了五日,荔枝就会变坏,吃不得了。
里正不信邪,只觉得此话乃林娘子推脱之言,心中有些不喜,但如今整个李家村都要仰仗这林记酒坊过活,便未敢多言,只是唤了李贵去摘些荔枝下来,摆在家中,他倒要看看是否确如林娘子多言,这荔枝放不久。
思及此,李贵不由叹了口气,她从去岁开始就时常往林记送荔枝,他是知道荔枝放不久的,可里正不知道,他原本想着劝上两句,故而昨夜提着两壶自家酿的酒水去里正家,刚走到门口,就听里正再同自己夫人嘀咕,言语之间全是对林娘子的不满,明明他身为里正,那酒坊却不让他管着,反而从外头请了一个掌柜过来,这不就是信不过自己。
李贵摸了摸脑袋,就想起里正夫人所言,她同里正说,反正李贵一家掌握了酿酒的法子,不如暗地里使个绊子把林记酒坊赶出李家村,自个儿建酒坊酿酒卖酒得了,李贵原以为里正是个拎得清的,会拒绝此事,没想到他沉默了一会,就连声应下,打算今日一大早就来寻自己。
李家村旁人不知林娘子身边那位小郎君的身份,可他李贵知道啊,不说林娘子是个心善的,哪怕她是周扒皮,就算借他李贵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同世子作对,想到此处,李贵愈发忧愁,里正那头自己得罪不起,林娘子他更是得罪不起,这不一大早,就从家里出来上了山,生怕里正去寻自己。
“阿贵,怎么了这是?”同村交好的邻居见他满脸愁容不觉有些好奇,顺手将塞满的竹篓摆在地上,走到李贵身旁,低声问道,“为了荔枝酒发愁?林记东家不是说了,这荔枝酒肯定能卖出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