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柳叶桃轻轻笑着,飞快地说道:“贤侄,你叔父又没有子嗣。”
“令狐宴死後,你作为令狐家唯一的後辈,那家主之位合该落在你身上,你就算不化成你叔父的相貌,这家主之位你也坐得稳当。”
“可是,你化成你叔父的模样,又是何居心呢?”
他继续说道:“你设计杀掉你的叔父,真的是因为他杀了你父亲,你要为父报仇吗?”
“我记得你似乎很仇视你爹爹呢。你爹爹死了,你应该很快意呀。”
“所以啊,你究竟是为了什麽憎恨你的叔父,而非要杀掉他不可呢。”
“令狐瑾,你会嫉妒你的叔父吗。”
令狐瑾闻言愣住,呼吸急促起来,不知何时,举起的刀竟然缓缓垂下。
柳叶桃语调又轻又快,却每一句话都正扎在她的心脏上,刺得她不能呼吸。
“令狐瑾,你一定觉得他配不上你月少主吧,你一定是觉得——”
“只有你,才配站在她身边。”
她此前从未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她仇视令狐宴,可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驱使她杀掉叔父,并顶着他的身份过活。
可柳叶桃三言两语就让她方寸大乱。
她心脏砰砰跳,她清楚地知道此人极擅蛊惑人心,自己一时不防备,竟已经着了他的道。
她看着柳叶桃那浅笑的嘴脸,忽地怒从心起,猛地摇头,将那些横生的杂念切断。
她刀尖向前,吼道:“我的事,轮不到你这个贱人来说!”
话音未落,她挥刀便砍。
经年的怒火和仇恨在此刻爆发,她这一刀几乎砍出了天崩地裂的架势!
刀魂嗡鸣,震得所有修士都止住骚动,向这边看了过来。
可是,这几乎让天地变色的一刀却猛地一滞——
只听“铮”的一声,兵刃相接,那一刀竟然撞到了一柄长剑上,然後被荡了回来!
她虎口登时崩裂,整条手臂都几乎要被震掉一般,右手满是鲜血,知觉全无,连手中的刀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她嗬嗬地喘了起来,连连後退,不由得一惊。
只见一人持剑挡在柳叶桃身前。
那人浑身黑气缭绕,瘴气淹没了眼白,整双眼睛黑漆漆的,好像只是两个洞一样——
正是被心魔夺体的傅延年。
她盯着那人,不住地喘息,心中悚然。
这人此前被祭灵澈的杀湍剑震断了经脉,修为全废,就算不死,也该是昏迷不醒,怎麽会这麽快就清醒过来?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东西,几乎是脱了人样,好像是未开化的动物一般,好像理智全失,已彻底沦为被心魔操纵的躯壳。
因为心魔作用,不仅让他苏醒,更让他修为暴增,灵压比方才在金塔上时强了数倍,几乎到了骇人的程度。
令狐瑾心道不好,自知不是对手,馀光扫向那柳叶桃,只见他已经一个翻身滚到那滩烂泥中,被泥中的爪子抓住一拉,瞬间沉了下去,就此消失遁走。
她眼睁睁地看着绝佳的机会就这样失去,几乎要将後槽牙咬碎,急血攻心加之受伤,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她顿时眼前一黑,一个不稳,单膝跪倒在地。
忽然间她感觉到什麽东西扑过来。
一人搀住她的胳膊,想要将她扶起来,只听那人口中急急道:“师父!”
“你怎麽了,师父……”
谈雪宁虽然没有修为,却又几分气运,方才那般危险,她趁乱东钻西跑,竟一点伤都没受。
令狐瑾心口绞痛,还在想柳叶桃逃掉的事,血顺着嘴角不断地流下来。
她只感觉头混混沉沉,眼前一片漆黑,可耳边不断有人聒噪,生生地将她给拉了回来。
谈雪宁低声焦急道:“师丶师父,那人没有眼白,身上一圈黑气,好吓人,正直愣愣地盯着咱们,好像又要动手,咱们是不是得赶紧走哇……”
令狐瑾闭上眼睛,将那口气顺下去,强撑着站起来。
她伸手环住谈雪宁的肩膀,只说道:“咱们走。”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脚下一绊,悚然低头,忽然看见自己正踩在一大片的烂泥上,而烂泥中忽然伸出一只只利爪,猛地向她脚踝抓来!
令狐瑾右手经脉被震断,擡不起来,只得左手并指为刀,猛地一划,将那些爪子切断,她拽着谈雪宁猛地向後跃去。
可是她还没站稳,只见整个校场上,忽地漫开大大小小的丶一滩滩的黑泥,一个个妖魔疯了一般地往外钻——
这些入口扩散的速度,比之前那个快得多,部分修士们来不及闪躲,竟直接被烂泥中伸出的爪子给拖了下去,发出阵阵哀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修士们大惊失色,纷纷御剑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