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也不由得思虑起来。师父啊师父,你博爱苍生丶胸怀万民,又有梧桐祖殿香火无数,想必不差我这一次祭拜罢!待我重回春神殿,一定日夜苦学,继承您的志向,争取早日飞升!这不比一次祭祀来的划算?
她心中好一阵念叨,继续说:“春神大度,最爱世人!你当也负载其中!”
“祭神不在仪式,而在心中!你且放心,便是春神亲临,也是叫你先回去保重自身的”文玉又使力气去拉宋凛生,他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凛生心中反复品味着那句“你只有一个,最是紧要”,早已神飞天外。无数的想法从心中里钻出来,那莫名的神思四处流窜,叫他抓也抓不住。脑海一片混沌,不似先前那般清明。
直到文玉费劲地唤了他好些声,宋凛生才堪堪回神。
“文玉娘子……”他清浅的声音响起。
“嗯?”文玉擡头看着宋凛生,她倒是不知道,这宋凛生竟如此倔,是拉也拉不动,拽也拽不走。她倒想使个术法将他直接丢回府上。
宋凛生瞧着文玉,他原想着,头一回带文玉娘子领略上巳日的风光,无论如何也该坚持到夜里放完灯才行,这才算有头有尾。
几滴水而已,有什麽要紧,便是伤寒风热他也受着。
不想文玉娘子却如此在意他的身子,宁愿不看这祭神礼,也要叫他回府休整。
他看着文玉,她细碎的发丝遮住了半边光洁如玉的前额,随风轻轻漾动。那一双眼生的灵动,好似八月桂花夜那漫天的星子全落入了文玉一人的眼中。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前人能在情思缭绕时,遥望星河一整夜,直至天色破晓。
宋凛生望着文玉的一双眼睛,心想:见着文玉娘子眼中的璀璨群星,便知前人所述不假。
微风轻拂,文玉帷帽上的轻纱也晃出几丝波纹。那薄纱一角偶尔从文玉的眼前抚过,将她那一双眼半遮着,叫人看着若隐若现,似有还无。
看在宋凛生眼中,便是那星子,看得见,抓不住。他手指微蜷……
“宋凛生?宋凛生?”文玉擡手在他眼前晃动,“你要说什麽?怎得不说话?”
宋凛生这才发现,他竟入迷了。
宋凛生擡手以袖擦过自己额前的水珠,含笑说道:“我是说,文玉娘子不必回去。”
“此处已到了後春山脚,若是折返,耗费的时辰还长些。”
宋凛生松开牵着文玉的手,将自己的衣袖拧了拧,又将衣料上的褶皱掸平。
“不若我们继续跟着祭祀的仪仗走,上山去衔春小筑休整。”
“衔春小筑?”文玉听得他的话,先前好像也提过一回。
宋凛生见她那神色,便知她大约是记不着了,便又补充道:“衔春小筑已收整归置出来了,那处有些备用的衣衫——”
“所以我们只需上山,还比回程快些!”文玉接过话头,忍不住打了个响指!一声脆响从她指尖跳出,文玉赶忙收回了手。
她在天上总爱打响指来驱动术法丶符箓,到了凡间这习惯还是改不掉。叫宋凛生看去,怕是要觉得她像个无赖泼皮,不讲礼数了。
她从那里书卷里看到凡人讲究礼制,宋凛生又生在世家大族,想必更在意女子的德言工容。她若是想长留在宋凛生身边,还是守些凡人礼仪,将自己的习性收敛些地好。文玉将手往身後背了背……
宋凛生自然也注意到文玉的小动作,他笑而不语,只觉得文玉天真烂漫丶好生可爱。不似那礼教封住的闺阁女子,文玉娘子自是山间雀跃的鸟雀丶旷野奔驰的灵驹,肆意潇洒丶不受约束。
“文玉娘子,所言甚是。”宋凛生的唇角旋开一个笑来,复又说道,“凛生自愧不如!”
若是往日,文玉听他这般说话,定是要还他一句“小宋大人”来同他斗嘴的。
只是现下不知怎的,文玉一瞧见宋凛生那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的发丝,便觉得无比刺目,叫她看也不敢看。文玉思前想後一番,觉得一定是宋凛生生的太过白净,白净的都有些晃眼了。
文玉实在招架不住,只得错开目光,向穆大人所在之处望去。
宋凛生顺着她的视线而去,前方穆经历已率衆人拾阶而上,顺着那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向後春山上而去。
游人攒动,惊起枝头的鸟雀,唤起鸟鸣声声,那婉转清脆的叫声从山间滑出来,落在衆人的肩头。
“文玉娘子,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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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宋此刻belike:我也不想啊可是她说我最紧要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