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湛教她读书识字,教她骑马,在衆人面前也时时护着她,更别提那日宫宴,她也曾天真以为他信她。
至于流水般的赏赐,更是他对她的宠。
可这些多麽像主人对豢养的小猫小狗亦或是小雀儿的宠,谢湛的宠不过在他弹指之间,于他而言是九牛一毛。
这些东西他生来便有,更是不曾放在心上。
一旦她忤逆他,不顺他的意,他擡手间顷刻便能收回。怕是换一个人,他依旧会这般宠爱。
是以在发现她避孕後,他怒不可遏,豢养的小雀儿怎能脱离主人的掌控?
是以头回见面,他便以滔天权势逼迫于她,一只逃不出他掌心的雀罢了,他又怎会问问雀儿的意愿?
云笙终于懂了,谢湛的宠是什麽样的宠,而她日渐沉溺在这种宠中,会越发温顺如他的意。
她自嘲一笑,是她太过愚蠢。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妾室,又怎敢生出旁的妄念?
终归是她可笑。
云笙什麽都没有,只剩她的一颗真心,她日後会好好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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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湛冷着张脸从云笙院里出去,阖府上下片刻的功夫便得了消息。
衆人都默默估摸着,云笙的好日子到头,兴许是要失宠了。
自回府後谢亭兰没再来过,赵窈窈倒是隔三差五赶来探望,全被阿喜挡了回去。
云笙与谢湛便这麽僵持两日。
暮色浓浓,谢湛的书房烛光映映。
眼看快过子时,白元宝打着哈欠,心疼道:“再看下去,侯爷仔细眼睛伤神,不若今儿就歇了吧。”
“嗯”谢湛合上书卷,太阳xue疼得厉害。
他缓缓擡眸,望向昨夜被箭头钉在木桩上的信封,夜半来信,这封信的主人是谁,近乎不言而喻。
剿匪一事在朝上争议不休,永徽帝迟迟不肯拍板,不过他估摸永徽帝在斟酌许他领兵一事。
不论是当今的永徽帝,还是昔日在位的先皇,在谢湛看来,惧称不上贤明君王。
只父亲愚忠,心心念念着祖辈立的规矩,任先皇如何猜忌,便只有一句臣领旨。
谢湛不是父亲,他忠君,只他忠的是贤明之君,是不会因臣子功高盖主,而日夜疑心的君主。
奈何帝王多疑,向来如此。
昔日永徽帝登基之时,传去北庭的信使声称,是二皇子大逆不道起兵造反,章仁太子为杀出东宫就驾,而殒身火海。
若当时情景果真如此,永徽帝又在畏惧什麽?章仁太子又缘何躲躲闪闪,与他装神弄鬼?
第一次收到信封时,谢湛不予理睬。毕竟龙椅上坐的是谁,他二人无甚区分,不过是章仁太子更加仁义一些。
只他素来耳根子软,容易听信谗言,任人唯亲。
故他叔侄二人的争斗,谢湛不欲掺和,他会应父亲遗言,保住定北侯府这一家老小。
谢湛回神,捏着纸张的指骨渐渐泛白,这上头既提到了父亲之死,剿匪一事他势在必行。
父亲的死,是他此生逆鳞。
主仆俩一前一後走在黑漆漆的小道上,白元宝在前挑着灯,他听谢湛脚步忽地顿住,不禁回头看去。
他顺着谢湛远远瞧着的视线,心下了然,那可不就是云夫人的住处?
“本侯还有些要事,你先退下。”
白元宝叹气唏嘘,这麽晚了还能有什麽要事?
无非是心中放不下,一直惦念着罢了。只白日里放不下脸面,夜深人静时才悄悄去瞧一眼。
他这个老仆也不知侯爷在别扭什麽?早知如此,当日在行宫又何苦那麽狠呢?
这云夫人也是的,缘何就不肯给侯爷生个孩子,若她迟迟不生亦或是生不了,老太君那里还怎麽容她?早给侯爷张罗娶妻纳妾,到时候她能落个什麽好?
侯爷也是想她有个孩子傍身,这两人怎……怎就闹到这个地步?
云笙身上疲乏,再加之思绪不凝,近来早早便歇下,夜里睡得很沉。
谢湛定定站在屋门外,夜色将他巍峨岳峙般的身影掩去。
只这番动静,终是被在一旁耳房里守夜的阿喜出来撞个正着。
“侯……侯爷。”阿喜瞪大眼,她的惊诧声又急急被她吞咽回去。
谢湛的声音有些沉哑,他道:“本侯来过的事,不必与她提起。”
话落,在阿喜呆愣的神色中,他终是轻推开门,提步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