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珠红着眼睛,劝道:
“虽然姑娘嘴上不说,但奴婢看得出来姑娘状态很差,姑娘自己没发觉,您都瘦了多少吗?连衣裳都撑不起来了!”
“是吗?还好吧?”
薛元音没意识到自己瘦了,甚至不觉得状态差,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何至于如此严重?
她看了看拂珠通红的眼睛,最终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下,老老实实喝了一盏鸽肉汤。
拂珠这才露出笑意,端起汤蛊送回厨房。
薛元音在拂珠面前强作的欢颜渐渐淡去,她掩去眸底情绪,披上鹤氅,戴上帷帽遮住脸,推开屋门走出去。
看到柳旻言清瘦俊逸的背影仍然坐在院子外面的亭子中,正垂眸看着书籍,她索性走了过去,踏上亭阶,坐在他对面,给他斟了一盏热茶,心平气和地道:
“柳公子不必在此地浪费时间。”
柳旻言阖上书卷,擡起一张略带病容的俊逸面庞,眼眸隔着一层白纱看着她,轻声说:
“明日我要去冬祀盛典,只有今日能陪伴你一会。”
薛元音今日一整天已经说了无数遍“我不需要你陪伴”,说到现在都已经无奈了。
看他始终这副微笑的模样,她突然很想说点什麽气走他。
薛元音上下打量他一眼,挑剔地道:
“你这副病弱的身子骨,到时候成婚了能行房事吗?不会孩子还没生出来,你就不行了吧。”
此话不可谓不刻薄,然而柳旻言面色没什麽变化,只看着她道:
“我知晓你不能去冬祀,被侯爷罚了脸面心里不痛快。若这样说能让你心里好受些,我自当受着。”
稍稍一顿,他温声答道:“我虽身弱,夫妻房事还是没问题的,薛姑娘不必为此担忧。”
薛元音见他如此回答,顿时觉得了无趣味,起身道:
“好吧,若你执意陪我等到天黑,那你便继续待着吧。等你想走了直接离去便是,不必告知我。”
她拢了拢鹤氅,转身回了屋子,关上了门。
那抹清瘦的背影,似乎隔着一层鹤氅都仍然能看出其中的空荡荡。
柳旻言看着她进屋,收了目光,不在意似的翻了一页,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书卷上,眼眸微垂,似乎在思忖着什麽。
等到天色已黑,繁星缀上,如织锦般在天边铺开,街巷里的喧嚣声也终于渐渐消失。
柳旻言看了一眼漏刻,收起书卷,离开亭子,走进院子敲了敲紧合的门扉,垂眸说:
“柳某一介白身,不敢贪得明月辉泽。只是,看在我在此陪伴整日的份上,薛姑娘送我离开到薛府门口,可好?”
男子眼眸平静,漂亮的病容上似是浑不在意,却做足了卑微姿态,俨然一副恳求施舍怜悯的语气。
屋内,正要拒绝的薛元音默然几息,应了声好。
……
繁星漫上夜空,街上比白日静了一些,但仍不乏喧闹。
圣上这两日取消了宵禁,京城里彻夜灯火通明。
章景暄放下典卷,斟了一壶浓茶,手持茶盏摇了摇。琥珀色琼液泛起波澜,在茶盏里轻轻地晃。
他掀帘,递给怀舟一盏茶,又将手里的茶盏递给车夫,面容如往日般清润温和:
“再等一柱香,薛府门房不给送来我的玉佩,我们便返回章府,有劳你们辛苦等了半日。”
怀舟知晓自家公子向来细致妥善,倒是车夫有些受宠若惊,接过茶盏道:
“多谢长公子。”
待二人饮尽了茶,章景暄将两盏空茶盏收了回来。
车夫心里感动,长公子果真如府邸里的下人们说的那般,温和体贴,谦谦君子,他道:
“对了,不知今日过来时路过药铺,公子买了什麽?可是身子不适?”
怀舟不知这茬事,也擡头看过来。
章景暄淡声:“身子无碍。不过是忙了数日,嗓子干涩,买些金藤花润喉之用。”
“长公子公务繁忙,奔走于朝廷要事,薛府属实是不识好歹!”
章景暄没答,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马车车窗,像是在等着什麽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