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加身?
宫变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权力的真空已然显现。
三皇子谢无咎被囚于宗人府水牢,日夜拷问,追查弑君同党及遗诏下落。太後“哀恸过度”薨逝,丧仪由礼部循例操办,虽极尽哀荣,却难掩宫中弥漫的诡异气氛。太子谢无宸虽被救出,却因连番惊吓,变得有些痴痴呆呆,整日蜷缩在东宫,连登基大典的仪程都无法顺利进行。
朝堂之上,群龙无首。以靖王谢无岐救驾之功最着,手握重兵,威望空前,隐隐有摄政之势。然而,宗法礼制在前,太子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即便庸弱,只要他还活着,便是法统所在。
惠羲长公主以“协助靖王皇叔稳定宫闱丶照料太子”为名,频繁出入东宫,俨然成了太子身边最亲近丶也最具影响力的人。她穿着素净的宫装,眉宇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与忧虑,行事却滴水不漏,将东宫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赢得了不少朝臣的好感。
然而,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宗人府水牢深处,阴暗潮湿。
谢无咎被铁链锁在石壁上,浑身伤痕累累,昔日张扬的面孔扭曲而狰狞。牢门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逆光而立。
是惠羲长公主。
她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步履轻盈地走到他面前,如同探望一位寻常的故人。
“三皇兄,别来无恙?”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谢无咎猛地擡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贱人!是你!是你和谢无岐联手害我!还有母後……母後是不是也是你……”
“皇兄何必说得如此难听?”惠羲长公主打断他,缓缓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壶酒,几碟精致小菜,“成王败寇,自古皆然。母後……她是自愿追随父皇而去的,免得在这世上孤独。”
她将酒壶拿起,斟满一杯,递到谢无咎唇边,眼神平静无波:“皇兄一路走好,妹妹……送你一程。”
谢无咎看着她手中那杯清澈的液体,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极致的恐惧与疯狂:“毒酒?!你想毒死我?!惠羲!我是你亲哥哥!”
“亲哥哥?”惠羲长公主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冰碴,“当你和母後决定用鈎吻毒杀父皇,当我成为你们棋局上那颗随时可以牺牲的弃子时,你可曾想过,我是你的亲妹妹?”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怨毒:“这杯‘牵机’,滋味与父皇所饮一般无二,皇兄不妨亲自尝尝,父皇临终前,是何等痛苦!”
说罢,她不顾谢无咎疯狂的挣扎与咒骂,强行将那杯毒酒灌入了他的口中!
剧烈的痉挛,痛苦的嘶嚎,在水牢中回荡,最终归于死寂。
惠羲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看着石壁上那具蜷缩扭曲丶死不瞑目的尸体,轻轻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袖,转身离去,如同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永熙二十三年九月十二,三皇子谢无咎于宗人府水牢“畏罪自尽”。
障碍,又少了一个。
翌日,便是钦天监选定的太子登基吉日。
前一夜,东宫寝殿内,灯火通明。
太子谢无宸穿着明黄色的寝衣,坐在龙榻边,眼神依旧有些呆滞,嘴里喃喃念叨着:“登基……朕要登基了……”
惠羲长公主端着一碗温热的安神汤,走了进来,屏退了左右。
“皇兄,”她坐在太子身边,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明日便是您登基的大日子了,紧张吗?”
太子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喝碗安神汤吧,好好睡一觉,明日才有精神。”惠羲将汤碗递到他嘴边,如同一位关怀备至的妹妹。
太子顺从地张口,将汤药一点点喝下。
看着他喉结滚动,将最後一点汤汁咽下,惠羲长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丶极冷的幽光。
她轻轻抚摸着太子的头发,声音如同梦呓:“皇兄,这龙椅……太冷了,也太累了。您这般纯善,坐上去,会被那些虎狼啃得骨头都不剩的。不如……让妹妹替您担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