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见她。立刻。
惊蛰领命而去。
西厢工坊内,许闲月刚刚完成一朵新的“药韵”的“定形”。这朵绒花比之前那朵更为精致,韵律也更为圆融。她正仔细端详着,惊蛰便来了。
“许姑娘,王爷醒了,请您过去一趟。”
许闲月动作一顿,擡眸,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比她预想的,醒得要早一些。
她放下手中的绒花,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摆,神色如常地跟着惊蛰走出了工坊。
东厢内,谢无岐已经靠着引枕坐起,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看向她的凤眸,却锐利如昔,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意味。
许闲月走到离床榻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颔首:“王爷。”语气疏淡,听不出喜怒。
谢无岐看着她。阳光勾勒着她清瘦的侧影,她站在那里,平静无波,仿佛他醒与不醒,与她并无多大关系。这种超然物外的态度,让他心头莫名有些烦躁。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分内之事。”许闲月的回答,与对惊蛰说时,别无二致。
谢无岐一噎。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空空如也的发间,又扫过她沾着些许颜料痕迹的指尖,忽然问道:“那朵花,叫什麽?”
许闲月擡眸,对上他的视线:“药韵。”
“药韵……”谢无岐低声重复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拈动着,“以药为韵……好名字。”他擡起眼,目光深沉地锁住她,“许闲月,你到底是什麽人?”
这个问题,他问过不止一次,但这一次,带着截然不同的分量。
许闲月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我是许闲月,一个会做绒花的手艺人。”她的回答,依旧如初。
谢无岐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丶却真实的笑意,那笑意冲散了他眉宇间惯有的戾气与冰冷,竟显出几分难得的俊朗。
“好一个手艺人。”他不再追问,转而道,“林清砚之事,本王已知晓。待本王稍好些,自有计较。”
“王爷心中有数便好。”许闲月并不意外。
“你的情,本王记下了。”谢无岐看着她,语气郑重。
许闲月却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清冷而疏离:“王爷不必记我的情。我救你,亦是自救。我们之间,不过各取所需。”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谢无岐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丶莫名的情绪。各取所需……好一个各取所需。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眸中重新凝聚起风暴前的平静。
许闲月却仿佛未见,微微屈膝:“王爷若无其他事,闲月告退。”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如来时一般,从容地离开了东厢。
谢无岐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握着“药韵”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各取所需?
他谢无岐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无论是这天下,还是……人。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新一轮的博弈,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棋盘对面的,不再是太子,也不是三皇子。
而是那个手持绒花,清冷孤傲,仿佛随时都会羽化登仙的——许闲月。
破晓已至,长夜却未尽。
真正的较量,或许,现在才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