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被轻轻擡起,庄昱安先是吮掉她脸上的泪珠,旋即温热的唇转移到她的唇上,极尽温柔地安抚她。
好不容易整理完仪容,庄昱安牵她走进卧室。
她小心地帮他脱掉身上衣服,难免看到右臂上缠绕的绷带,顿时喉头又是一哽。
庄昱安将她拉到床沿坐下,左手搂住她肩膀,安抚道:“其实当时真的没那麽危险。他体格不如我,还是个病人,怎麽斗得过我?”
左晓不买账,窝在他怀里反问:“要真有那麽轻松,你怎麽会中刀?”
她没看到,庄昱安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他顿了顿,道:“刚开始我确实大意了,没想到他看着瘦弱,身手还挺灵活……但後来拼的是力气,他没理由拼过我。我百分之百确定,他那把刀不可能插得下去。”
他语气忽然轻快:“不过还是多亏宝宝你临危不乱,用一把吉他翻转了场上局面,堪称中国第一吉他手。”
“你讨厌!”左晓对他的玩笑很不满意,擡手冲他後腰锤了一下。
庄昱安笑笑,将她搂紧了些。良久後,他说道:“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那一晚你的处境更危险,可这些日子你只顾着关心我,为我掉眼泪,自己难道不後怕吗?当时我冲进屋子,看到你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那一刻我的魂都要飞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忆起丶说起那一幕,可记忆中那种惊惧到几乎令他魂飞魄散的感觉却丝毫未减,清晰得仿佛刚刚才发生一般。他抿了抿唇,情不自禁亲吻她的眉心,以此确认她还好端端地在他身边。
左晓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还记得自己被张建明压在沙发上时,心中的确産生了濒死的恐惧。然而,目睹了庄昱安用染满鲜血的手臂抵抗伸向咽喉的刀尖那一幕後,她的大脑仿佛被刷新了一次。她反复回忆和强化那无比惊险恐怖的一幕,而有关自身濒临绝境的具体细节与感受逐渐变得模糊,就好像旧的记忆被新的覆盖,“我几乎死掉”的恐惧也被“他几乎死掉”的恐惧覆盖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到现在也没有什麽特别後怕的感觉……”她尝试着分析原因,“或许你刀下求生那一幕太具有刺激性,我的大脑只记得那个时刻的感觉,别的就弱化了……又或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发挥了作用,自动淡化痛苦的记忆……又或者,大脑想让我更勇敢一点?就好像人家说所谓一孕傻三年,其实是大脑故意让女性忘记或者淡化生育的痛苦,这样她们才愿意继续生育下一个,如此才有利于人类繁衍的目标。”
庄昱安沉默片刻,道:“你的推测不无道理,但是,我还是私心想要维持自己的判断。”
“什麽判断?”左晓擡头问。
庄昱安松开手,接着将她缓缓按倒在床上。他的身子罩上来,鼻尖贴上她鼻尖。
“也许是我自恋吧……”他从鼻腔里喷出一声轻笑,灼热气流冲入她的鼻腔,令她心悸不已。他轻啄了下她的唇,接着说道:“我总觉得是因为你爱我,对我的关心以及可能失去我的焦虑,胜过了对自己陷入危险的恐惧。我很感动,同时觉得无比的幸运和幸福……”
左晓因他的话而倍受冲击,眸中星光闪闪,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这副模样令庄昱安感到心房又热又潮,仿佛泡在了过热的温泉水中,即将软掉丶化掉。
他低头,动情地吻住了她。
一楼,庄静好坐立难安。
她和陈全把能聊的话题都聊遍了,说是上去“收拾”的两人却迟迟不见下楼,他们只好各自刷起手机。
她早已明了自家兄长的操行,料想他此刻“收拾”的并不是自己,可他的秘书应该不知道吧?万一他産生不好的联想怎麽办啊?哥哥不嫌丢人,她还要脸呢!
“陈全哥……”她放下手机,试探地问,“等下你还有什麽事要和我哥汇报吗?”
陈全清了清嗓子,道:“就是高管的年度激励方案,需要庄总签字。”顿了顿,道,“其实也不急在这一时,要不我……晚点再过来?”
庄静好装模作样点点头:“我觉得行。”
陈全起身,庄静好也起身准备送客,忽然楼梯传来脚步声。
转头一看,只见自家兄长气宇轩昂地走过来。他穿了件牛仔蓝衬衣,藏蓝色羊绒针织开衫,米色休闲裤,是儒雅有型又不乏活力和松弛感的一身装扮,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受了伤。庄静好伸长脖子朝她身後看了又看,没见到左晓的身影。
庄昱安坐到沙发上,道:“我是不是拿个什麽道具,显得自然一点?”
“这个吧。”陈全从公文包里拿出等待老板审阅签字的文件。庄昱安摇头:“刚出院就办公吗?是不是显得太过紧绷了?”
陈全愣了愣:“那……拿本书呢?”
“不行不行。”庄静好否决,“看个书还要摆拍发朋友圈,显得好做作哦……”
陈全嘴角抽动了下,又道:“那要不喝个咖啡?”说完摇头,自我否决,“刚出院就喝咖啡,也是挺奇怪的……”
庄静好也感到头疼,没想到摆拍一下而已,居然会这麽麻烦。忽然灵机一动:“要不我们拍张合影吧?”
于是,兄妹两个在沙发上并肩而坐,由陈全帮忙拍了合影。照片里,庄昱安沉稳微笑,庄静好勾住兄长左臂,咧嘴笑得灿烂。
庄静好简单修了下照片,回传给兄长。两分钟後,他笑着放下手机:“好了。”
她赶紧点开朋友圈,看到兄长刚发的照片以及配文:
“已康复回家,谢谢各位关心。还有——谢谢你还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