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在听。”
“我妈去世以後,我爸的生活更是一团乱麻,为了逃避压力,他开始酗酒。因为寻衅滋事丢了本职工作以後,我们家的经济情况开始一落千丈。”
“我上初中的有段时间,我们家连一个月几十的电费都交不起。初二期末考试之前,为了复习,实在没办法,我把家里祭祖时候用的蜡烛拿出来照明看书。我爸喝醉了回来,走路踹到了桌角,蜡烛油全部打翻在我的手臂上。”
柯帆轻轻抚摸左手臂上的烫伤疤痕,那刺痛火辣的感觉她记忆犹新。
也是在那时候,她捂着血肉模糊的胳膊,迷迷糊糊地想,长大以後如果能让电费再便宜一点就好了,就不会有别的小孩像她这样了吧。
易翎嘉的手掌也覆在了她的手臂上。
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痛死了。
万丽酒店那一夜,失控过後,两个人短暂相拥的时候,他心里叫嚣着想要质问柯帆的冲动。
他想问问怀里的人,过去六年,她是否有他的一分痛?
如果答案是有,他会不顾一切地回来。
如今听到柯帆的讲述,知晓了她儿时吃过的苦,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完全倒向了她。
自己的痛楚十分被化作一分,她的却是感同身受。
柯帆感受到他手掌上传来的阵阵暖意,继续说道:
“考高中那年,我是靠的公费奖学金,家里连学费都拿不出来。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一切只能靠自己。”她擡眼看向易翎嘉:“就像是在大学里我和你说的那样,我的人生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上。”
“所以毕业的时候,你那麽急切地想要由你家里一起供出国,结婚生子。”柯帆又垂下视线,声音低低地说:“我真的怕了,我不想成为我妈妈最不希望我成为的样子。我不想依附别人,我不想过那种伸手要钱的日子。”
这句话意味深长,句尾却很清淡地收束。易翎嘉没有听出来,也没有看出来。
柯帆垂下的眼皮遮盖住了一切眸子中的情绪翻涌。
随着易翎嘉爸爸的去世,有些事情就永远埋藏吧。
裙子上的树影被风吹皱搅乱,她继续说:
“其实现在,我还是有点怕。我怕被家庭,被社会裹挟,最终变成了他们期待的样子。”
邢骁甚至会当着她的面议论:“柯工也不用这麽拼命,女生嘛,以後还是要以家庭为重的。”
这些社会偏见,像是山海一样,阻隔着她与很多事情。
与职业抱负,与旧日爱人。
六年前,她在这些阻碍下退缩,也因为心中那份对他的不确定。
六年後,他用始终炙热的爱证明了自己。
不仅是21岁的易翎嘉爱她,27岁的也爱她,37岁的还会继续爱她。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七月夏日的月园,树影细细簌簌,栀子花香气满溢,这都更给了她勇气。
柯帆擡手,轻轻捧住易翎嘉的脸。
黑润而亮的眸子凝着她,她扬起一个温柔的笑。
手指下移,掠过喉结,隔着黑色短袖覆在那条灯塔项链上,像是握住了力量宝石。
“我还是有点怕,但是我想再和你试一试。”
“小羽毛,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