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珍把咖啡放到吕尧手边,但人却没有立即出去,她反而在吕尧的办公室里坐下。
吕尧看着坐在对面的林永珍问道:“有事情想跟我聊啊。”
林永珍瘪了瘪嘴:“一定要有事情跟你聊才能在你办公室做做吗?”
这话的语气就说明,此时此刻的林永珍并不是在用“秘书”的身份跟吕尧说话。
吕尧笑道:“怎么会!永珍姐你什么时候找我聊都是OK的。”
林永珍从口袋里摸出香烟亮给吕尧看:“不介意吧。”
吕尧伸出手:“我也来一根。”
看的出来,林永珍有点心事。
等两人都把香烟点燃后,林永珍仪态万千,风情如柳的默默抽了会儿香烟后,她才说道:“你女儿出生那天,我没去,你不会记着我,给我穿小鞋吧。”
吕尧蹙眉,无奈笑道:“怎么会这么想我呢。”
说完吕尧才认真严肃的说道:“咱们是过命的交情,我信任你,可以把后背完全交给你。”
林永珍笑了笑,她抬眼盯着吕尧,缓缓吐出香烟说道:“那你多少有些盲目了。”
这是林永珍在教吕尧做事。
但吕尧只是笑笑,没说别的。
林永珍则继续说道:“我知道殊姐要生的那天,本来我都过去了,但是在到医院,看到那么多人后,我就又回来了。”
说着说着,林永珍脸上表情越发的空洞,袅袅升起的香烟像是一层淡淡的却又看不穿的雾气,笼罩在林永珍的身上。
就在这迷离空幻的神情里,林永珍说道:“回来的路上,我开始心生怨气,为什么上南的冬天这么久啊,这都什么时候来,怎么还这么的冷呢。”
吕尧听到这里,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坐在林永珍的对面,于是他起身过去,站在林永珍身侧缓缓蹲下身子,抱住她。
林永珍却恍若未觉般,继续说道:“后来我听说,荣小姐和简小姐都很喜欢你女儿,争着要的她的教母,干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好难过,我不仅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我甚至连以这样的身份,挤进这个圈子的资格都没有。”
林永珍低下头,修长洁白的脖颈仿佛失落的天鹅低下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吕尧明白,林永珍是在难过她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母亲。
而每每想到她是因为什么,才失去了成为母亲的资格时,她内心都会涌现出强烈的悔恨和难过,以至于她那天甚至没有涌起面对别人成为母亲时的满足和幸福。
因为王殊那一刻的光芒,犹如太阳般闪耀。
而她,是生活在黑暗中的物种。
吕尧把林永珍抱得更紧了一些。
这时候其实不需要说什么。
对于做母亲这件事,在未来很多年轻男女看得都比较开,但未来是未来,现在是现在,尤其是林永珍这种不需要为柴米油盐,几两碎银发愁的女人,对成为母亲并不排斥,甚至因为她自身的遭遇,她对成为母亲还充满了向往。
因为啊,越是泥潭里爬出来的人,就越是渴望纯洁的救赎。
而在大部分人的潜意识里,孩子大概是人类这一物种,这一生中唯一能接触的,跟纯洁最接近的东西了。
借由母性的光辉,孩子的纯真,以及诞下生命这一近乎“神圣”的举动,可以让很多人感受到救赎。
就像《天下无贼》里的女神偷,就像世界游泳冠军菲利普
这都是通过孩子战胜了不可能,完成了自我救赎的存在。
因为这种现实且真实的例子的存在,林永珍心底也曾有过这样的期盼,但这样的期盼,被彻底粉碎了。
吕尧无法感同身受林永珍的难过,但天生的同理心让他能一定程度上感受到林永珍的痛苦,在长久沉默后,吕尧说道:“我知道你的感受,但你不会是一个人。”
“我做主,让你当吕平安的干妈。”
这种名义上的承诺,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只是一个虚名,但对林永珍这样的人来说,意味着在未来,哪怕有一天她死去,也会有人记着她。
人类内心深处对「存在」的执着被满足了,此时此刻林永珍的「存在」和「价值」被认可了。
林永珍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暖烘烘湿漉漉的泪水像是黄豆粒一样“啪嗒啪嗒”的掉在吕尧手背上。
林永珍就这么低着头,沉默无声的哭泣着。
良久良久后,林永珍低着头,轻声说道:“谢谢你,吕尧。”
吕尧笑了笑,他抬手揉了揉林永珍的头,把她精心梳理的发丝弄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