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生手拉着手远去,背影消失在道路拐角。
这显然是一段偷拍的视频,仅有几十秒。
下一段视频自动播放,一个画面接一个画面,都是偷拍的邱月的日常。
在这些鬼祟的视角里,邱月也美好得如一束月光。
如此美好,所以招来摧毁的恶意。
宋舟从後面抱住了陈荷,将她藏在怀里,滚烫的泪珠掉入她的後领。她的背和他的胸口紧贴,听到了彼此心脏裂开的声音。
两人的手指紧紧交缠,仿佛是彼此唯一的浮木。
又一段视频跳出来。
是段夜间的偷拍,偷拍者藏在门口,镜头像一只鬼眼探向教室里,凝视着两个女生的背影。她们前方窗外,是浩瀚无垠的墨蓝星空。
“小荷,告诉你个秘密。我病得最厉害的时候,曾经异想天开……”
邱月的话音轻快,掺着偷拍者沉重的呼吸声,像一头觊觎猎物的蟒,吞吐着腥气。
再下一段视频,是从高处俯拍下去。从环境可以看出,这里是基地小楼。透过防盗窗的缝隙,可以看到夜色里,两个身影一前一後走来。
前边领路的是邢幺,邱月跟随其後。
这是邱月被以“课後辅导”为名,骗进小楼的那晚。
陈荷绝望地看着,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一句:“不要进去。”
邱月的身影被小楼投下的阴影吞噬,视频中传来沉重的铁门开合声。邱月踏入了魔窟。
咔嗒。
视频被关闭了。原来是常廷抢走了张佑的鼠标,关上了页面。
所有人心头都像压了块石头,屋子里陷入寂静,落针可闻。
过了一阵儿,常廷才压抑地吐出一句:“这帮人真是……该千刀万剐。”
他们出售的不仅仅是死亡油画。还把鲜活的生命由美好丶到被玷污摧残丶再到毁灭的过程,包装成油画的附属品,打包卖给买家。
吃人吃得饮血吞骨,渣都不剩。
常廷扫一眼掉了魂儿似的陈荷和宋舟,清了清嗓子:“剩下的内容,由我们警方审核吧。”
陈荷擡起头:“前边这些日常视频……能拷给我们吗?”
常廷点头:“等案子结束,我请示一下,应该没问题。还有邱月的手机,以及……另一样证物,都会还给你们。”
两人一怔。陈荷问:“另一样证物是什麽?”
常廷走回油画前,拿起一次性手套:
“我们同事在海外买家的展厅中,第一次见到这画的时候,它是陈列在展厅中间一个透明展柜中的,正面反面都可以看到。”
“这画其实有两层,另一层藏在背板中。行昌商行外销的审批材料里,做了隐瞒。买家拿到手後,拆下背板,就能露出後面的画。”
常廷戴好手套,把画翻转过来。
红的花,绿的杆,黑色的泥土,雪白的骨。
鲜明的,激烈的,绝望的色彩,一层层堆砌在画布上。
那是邱月的最後一幅作品。
朱藏墨竟敢把它附在自己肮脏的画作背後,供买家观赏玩味画者的绝望,他竟敢——
陈荷只觉全身血液冲上头顶,那红和绿冲出画框扑面而来,拧成炫目的巨大漩涡,她跌入其中。
“小荷……”
呼唤声像从云端传来,陈荷的视野渐渐清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跌倒了,宋舟抱着她,惊慌得脸色苍白。
“身上哪里不舒服?我们马上去医院!”宋舟的声音哆嗦着。
“我……”陈荷扶着他的手坐起来,目光投向那幅画。
她怔怔地说:“我好像……看到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