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如果这麽叫他,这孩子就会生气。
有一次,邻居跟他开玩笑,非叫他“幺儿”。
他也没说什麽,回头却把邻居家的狗摔死,把人家的小孩推水里去。
到十三四岁的时候,甚至敢动手打他妈了。
邢玉萍很快彻底管不了他了,他成天在外面玩不回家,跟社会青年混在一起。
後来,混进了金达汽修厂。
金达汽修厂,在岚周一度很有名。表面是汽修厂,实际是个匪窝子,在汽修行业横行霸道。
那些年金达汽修厂作恶累累,为了抢生意,同行铺子多数被他们骚扰打砸至倒闭。
也就牛壮壮那种倔强的杠子头能撑住。
厂子里的所谓员工,多数是混混,还专收有前科的人员。
但凡进厂子的“员工”,不但要学修车,还要学“毁车”。
他们把其他汽修店的生意抢过来,用夸大故障丶没有故障制造故障丶假冒僞劣零件偷换原车好零件,等等手段坑车主。
这还嫌不够,为了创造生意,厂长派出人手,到厂子附近路段上抛撒铁质四角钉。
另外,打架斗殴坑蒙拐骗,也是必修课。
当地社会风气,一度被这个毒瘤似的厂子搞得乌烟瘴气。
受害者有报警的,无一不遭到报复。这夥人越发嚣张。
邢幺进厂之後,很快受到厂长重用。
他有个特长:弹弓。
邢幺有一柄特制的不锈钢弹弓,以钢珠为弹,杀伤力很强,能打透铁皮,且技术一流,百发百中。
员工犯了错,给邢幺当靶子打,就是刑罚之一。
曾有人被他打瞎眼睛。
年龄不大,厂子里的老员工都怕他。
厂长觉得,恶人更需恶人磨,这样的人才能管住手下,把邢幺提拔为座下干将。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有一次出了大事。
金达汽修厂设立在省道边上,不远有一处下坡弯道。
为了创效增收,邢幺带着人,趁夜在弯道铺易打滑的沙子。
车辆行驶至此极易失控,冲进路基之下。下边是松软沙土,百分百会陷住。
不远处的金达汽修厂就能提供拖车服务了。
只拖车讹不了多少钱,再擡几块巨大的石头搁在路沿下,车头一定受损。
拖车加修车,票子就哗哗地来了。
但时间长了,经常过路的司机长了心眼,到了此处开得慢一些,就能安稳渡过。
连日没有创收,厂长把邢幺骂了一顿。
邢幺憋着气,跟厂长保证说,当晚一定搞一票。
那晚,他埋伏在弯道另一侧的树林里,用弹弓瞄准路过的一辆黑色轿车,打碎了人家的挡风玻璃。
司机惊吓慌乱之中,应对错误,猛踩了刹车,加上铺沙的路面打滑……
车翻了,连翻了几个滚,摔下路基,并在撞击之下起了火。
车内困住的人被烧得惨叫。
见事情变得严重了,邢幺也不管,溜之大吉。
……
窗外,岚周的天浮着一层尘霭,灰蒙蒙的。
陈荷听得心惊:“车里的人……烧死了吗?”
“没有。”常廷手里把玩着两粒糖,“车内的一名驾驶员和一名乘客,被人救出车外。轿车是烧得报废了。”
陈荷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是什麽人救的?”
“多数是过路车辆,看到车祸起火,停车救援。但是,据被救的两人说,第一时间把他们从车里拖出来的,是个年龄不大的半大孩子。”
常廷目光中闪着犹疑,“他们还想着好好感谢这孩子。
“可是後来,参与救援的人中,却没发现有这麽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