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丞相大人一把年纪闹到圣上面前,钟离大人现在确实还躺在病榻不知生死,圣上也是难做,丞相大人已经言之凿凿让一命偿一命,纵然相府再恨尉迟,可圣上到底还是念在当年,是将军府在北境打退了鸦宛……”
“相府这麽恨尉迟,让他恨。”
他没再接话,至此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将军府。
安红豆後来才走回尉迟媱身旁,拿着扇子的手已经垂在腿侧,笑得入戏:“你可还分得清,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大理寺卿,顶着一脸无辜的美貌,到底是你的心腹,还是我们那位皇帝的心腹?”
“我的。”
安红豆学刚才宫人的口吻,假情假意地说给尉迟媱听:“小心呐,别被骗了,火灾那日大庭广衆,我们这位皇帝怎麽可能没有眼线,他当然知道前因後果,这会儿却说得都是老丞相在针对你,不外就是他装作不知道,就喜欢看你们两府恶斗,而且你们必须斗给他看呢。”
尉迟媱被她逗笑了一瞬,说:“你去把这个告诉西门麟,让他真心实意闹起来,大雨停歇之前,我要让全京都都觉得,我和丞相府,此生势不两立。”
浣娘在另一边问:“是和丞相府,还是和大理寺?”
“都。”
这时竹月脚步匆匆地过来:“小姐,书一说醒了。”
她来到相府东苑,屋里正传来低哑的咳嗽声。进去才想起袍子来时湿了,脱下顺手挂在衣桁上。
钟离未白侧身撑着,书一在喂药。
尉迟媱坐到床边,熟练捋开他的长发,一把揽着让这人倚到自己肩头来,掖着被子,接过了书一手中的药汤。整个一套连贯的动作,像比钟离未白自己都更熟悉地掌握了这身体。
“再不醒,都要把你搬去我那边睡了。”摸他的脸,“一天查点你八百次,这墙我都翻累了。”
他还在喘息,身上冷,尉迟媱就将他抱得更紧。
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好像连上擡眼睛多看看尉迟媱,对他来说都是一件极其消耗体力的事。
书一看得心中难受,可是自己又没办法,就要掉眼泪。
尉迟媱将碗里的药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很平静,也没有悲色,就是与平常一样的神情和动作,只是她旁若无人地,在钟离未白喝掉几勺的间隙里,有时低头靠了靠他的脸。
别人都退出去了。
他喝过药就半昏半醒,依偎的身体慢慢回暖,才忽然动了下脖子,沙哑开口:“是三皇子,烧了眠雨斋。”
“别想这些了,我能处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体,顾太医跟我说了,一年的时间足够他找出医治的办法。”
“阿媱,”他叹息,“我应该给你想到的,现在还是迟了一步,你要小心,他和圣上一定是想让你们再回北境。”
“那你跟我一起走。”她没有开玩笑,京都医术没人比得上顾太医,既然京都没有,那到北境,到鸦宛,她都要试。
他贴近了她的锁骨,这个人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怎样都能撑着他:“但我在这里,才能确保你在北境的安全。”
针对永远会从那座金銮殿发出,而他站在那里,那些会损伤她的东西,才飞不去北境。
“我用你确保?北境雪原上那些吃人的狼,还听你这个京都人的号令?”
“听啊,你让它们听我的,做不到麽?尉迟媱。”
她就在他的头发上说:“做得到啊,我什麽做不到。”
窗外的雨还没有停,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时候,钟离未白轻轻地告诉她:“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你一会儿说带我去放风筝,一会儿说带我去看梅花,我说都不想去,只要坐着陪陪你就好,你却不要,一定要带着我骑马。”
“我以後就带你放风筝,看梅花,骑马,你什麽都不用做。”
“梦里你都带过了。”雨声里他惛然又要睡了,最後呓语说,“我还能为你做很多事,多做一些,你记我久一点。”
可是这次她只想让他好好休息了,或许本来就不该让他涉入军饷的事情。
眠雨斋不是东方珀烧的,是东方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