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诺言
夜色降下,尉迟媱回程和钟离未白一起,乘相府马车。
书一将剩下的半篮杏子送进来,就关上车门,退身出去了。
钟离未白将攒花锦盒并着薏米糕,一起推给她:“你吃。”
她拈来一块松软雪白的,看起来精巧雅致,吃起来却寡淡无味,尉迟媱两口便放下了。
钟离未白常服汤药,平日忌口颇多,饮食便一律清简。这会儿尉迟媱喝着茶,并无他事,就也挪向燃灯处,坐近看钟离未白温书。
“丞相也要你文考了?”
“阿媱,我尚未及岁。”
“那到了年龄之後呢?”
“以文考,入朝为官。”
她脑袋一点:“也是,你自当高中的,赵霁舟说,东方珀至今也用着你的字帖。”
他从书里擡头,熹微的烛火,将面庞照如烟笼,亦有暖黄荧光:“你也要练字吗?我也可以写给你,写更好的。”
笔墨之事,她向来兴趣不大,只是现下也无聊,便伸手拿他纸笔,也涂涂画画,打发回府的时间。
尉迟媱盘着两腿,胳膊支在膝上,十分松泛地举着纸,悬空描画。
烛火之温,蒸着果香,薄荷叶犹浸泡在水盅里,厢中一派清凉甜润,安宁闲意,摇人心智。
“‘焰’怎麽写来着?你帮我。”
他接过,虬角毛笔被她使得像竈房中的柴火炭材,笔毫外龇,纸上也尽成粗糙笔画,但图样依稀可辨是个额带少年的模样,只是五官简略,仅额带能称明朗。
画像旁,写了“灯”,写了“炉”,也写了“灼”,但都一笔划掉,留了个“火”字旁,来给钟离未白补充。
他习以为常,毛笔在砚中暂为梳理,换个方式运笔,把“焰”的另半边从容补上。
尉迟媱凑过来看,一看也是认得的,就是现在有个问题:“不成,你改一下,也写得像我一样难看才行,这和我前面都不搭的。”
“我写字只能好看。”
“有你这样吗?给我丑丑写,以我为字帖。”
“写不了。”
“那也赔我一诺。”
钟离未白看看她,忽然笑起来:“你想要直说便是,我什麽都允你的。”
她倒也还绷一绷脸色,但灯下抿过唇後,瞥一眼幡纸,手指叩茶桌:“你得答应我一件大事,干不好,我会揍你的。”
“什麽?”
她正色靠近:“你若文考,当取第一,东方珀欺过竹月,你若让他得第一,我便是那放榜当日,携着竹月撕榜扬街之人。”说到“撕榜扬街”,她是真的说到做到。
晟誉国的皇子,是皆得参加文考或武考的,以示天家之平等胸怀,不任人唯亲,唯以才论。但这高品光明的事情,实施起来时,就变了味道。
文考与武考年年皆有皇族子弟参加,而年年文考与武考的第一,从来都只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