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媱冷脸把他拉回来:“谁说没用了,带着你耽误夜影羽的速度,你留在这儿,待会把你拆了,放在五个不同的方向,迷惑狼群。”
“少主,我开玩笑的,属下帮你猛猛杀敌。”
夜影羽先走一步,他们也纵马往山下奔去,平地还好,和银风狼追赶的速度基本持平,可是每到弯折处和阻碍处,就会被追上,速度又被拉低不少,挣脱出来才能继续往前。
先前马腿受过伤,血腥味更成标记,成了狼群进攻的重点。
所有人都心中有数,那些战马,迟早会伤口加重,体力耗尽,然後必须被放弃。
前行的队伍经过崖壁缝隙,两边都有饿狼跳跃下来,已经大规模地被赶上,尉迟媱在最前端,已经隐隐感觉到,前方已经有了等候的狼,它们安静埋伏,静待时机。
风声呼啸,狼嚎的声音,在整个山谷里回响。
将军府里,房中温暖,窝在钟离未白被子上的虎崽,热得一直袒露着肚子睡。
被子下面的钟离未白被压得感觉到,迷蒙睁开些眼睛。
视线摇晃,帐幔的褶痕将床外分割得模糊破碎,依稀是一个格外高大的身影,始终沉默。
喉间泛上一阵腥咸,可是暂且强压忍耐着,钟离未白哑声说:“大将军安好。”
尉迟佑没有回应他,独自站了会儿,才背过身,倚着帐幔坐在了他床边。
钟离未白一时不知道说什麽,匆匆将被子向里扯开。
“又上山了,没见过她这麽犟的,一个女娃娃也能这麽犟,还好是在我们家的,要是放别人家,不知道要野成什麽样。”
钟离未白还是没说话,要说阿媱野性,其实难保不是大将军自己纵容出来的。
“如果她是你这种性格,我倒也不会强求她习武,学点宜室宜家的,像夫人一样,温柔贤惠,什麽亲事都成,我一生军功在,什麽给她换不来?”
“就是京都烂透了,那些个油头粉面的呆子,配不上我的尉迟媱,谁来了,都配不上。”
尉迟佑自己絮叨说着,像没把钟离未白当外人,也无需他接话。
“源老头其实我挺佩服他的,年轻时就骂他了,你出生,他大半夜翻过墙,被抓来我面前,都被我骂十几年了,忽然说他帮我养儿子,我以为他年纪大要疯了,他看一眼你,说也挺像我姑姑的。”靴子在床榻上磨了磨,尉迟佑忽然声音消沉,“那当然,我姑姑也好看,但东方家配不上她。”
“你运气好,赶上好时候了,我以前抓阄,不会作诗,次次都被世家其他人耻笑。你第一次作诗,源老头上朝之前塞给我看的。什麽鬼字,装模作样,仿名帖又仿不好,一列一列都斜着的,我的儿子竟然会作诗。我们尉迟家三代以来,这是第一首诗。”
说完笑了两声,随後就默下了。
又坐一会儿,他起身走了,一直到门口,都没有再看过钟离未白一眼。
只是跨过门槛时,这个一直挺腰直杆,久战沙场的大将军,有一瞬似乎也依稀佝偻了背影。
钟离未白躺在床上,其实面色平静,擡手拿着帕子,才终于将那口腥咸的血咳出来。
他总是在床上,如果还能和阿媱放一次风筝就好了。
第一首诗,他写的就是和阿媱放风筝。
袖子浸透了血,就开始结冰,尉迟媱压住袖子,上面便传来噼噼啪啪的碎裂声。
狼血很腥,四下望去,已经密密麻麻都是追来的银风狼。她挥枪斩杀,偶尔神思迟钝,就忽然意识到阿云奴能和狼群抗衡的原因,他能操控死尸,他只需要用巫兵和狼群消耗。
现在除了白术,其他战马已经永远留在了雪烬山。
尉迟媱一再地恨透阿云奴,狼王离不开她,她要抓着狼,就根本打不开。下了马挥不动长枪,而在马背上,虽然能够将狼王的重量分到白术身上,但白术与其他没马的人速度不一,尉迟媱控着它慢下,它的四条腿又成了狼群眼中的肥肉。
“影机!你有没有办法?”
他已经在用刀,将刀刃从一头狼的腹部拔出来,溅一袖子的血:“它们尊重同类,扒狼皮,捆在要害,这些狼就不咬!”
尉迟媱都不想听完:“那也太恶心了!”
“你要恶心还是要命?”
长枪甩开一头挡路的狼,尉迟媱回他:“当面扒会更激怒它们吧!”
影机忽然飞了个东西过来,尉迟媱接在手里,正是一片干燥的狼皮。
“你捆在胸前,当护心镜,这我之前从鸦宛人那里抢的。”
尉迟媱回头,挺正经的:“可是我感觉我比你强,我不太需要。”
“真的?”
影机忽然从腰上摸了个东西出来,远远往身後狼群里一抛,就在对尉迟媱弯着眼睛笑的时候,後面忽然有了一个巨大爆炸声。
空中甚至能看见几条狼的尸体,高高飞起,又高高落下。
“怎麽样,还比我强吗?”
雪地,巨大声响。
尉迟媱的枪抖了抖,凉凉地看着影机:“那你听说过,雪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