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尉迟媱盯着他。
钟离未白又转回来,坦然回望:“而且我不喜欢他对你说的那些话,他可以想要土地,有本事就来拿,但他不能想要你,这种想法,和要侵犯我国疆域没有两样。”
尉迟媱撇嘴笑了,歪身坐在了书一刚搬来的椅子上:“那我真谢谢你了,看来以後不愁朝堂要把我嫁给别人,来平息他国之怒了,四国恨我朝定远大将军的一抓一大把,多少人恨不得在我羽翼未丰的时候就弄死我,以後你在朝堂给我作保,我可以在外面随便乱杀了。”
“你若是腻了,回京,我也能保你馀生太平。”
晟誉需要的是将军府,但未必是尉迟将军府。而尉迟将军府,也未必一定要只有尉迟媱不得自由。
他们是共生却不得不分开的两只春莺,脚下诞生葱茏绿意,供养半片山河。可是,独独自己当不了普通人,只有站在高处看得辽远,成为那个必须望哨的人。
“你照顾好自己,命是我的,多折腾才给你换回来,辜负我的话,回去真揍你。”
钟离未白不怕,如果他在京都的囚困,也能换尉迟媱在外的自由,其实他也会做将军夫人的选择。
戎马的人,命运不允许她困守。
钟离未白侧身偏头,忽然安静地俯身下来,擦过飘雪的吻,轻轻落她细软面颊。
“你要想我,将军府的面首,一个都不许有。”
尉迟媱闭了闭眼睛,钟离未白说得越认真,越坚定不移,她就越想锤死那个赵霁舟。
鸦宛遣使来了三次,就是跟尉迟媱要一个幕影。
那首童谣所暗示的,阿云奴并非鸦宛王的儿子,已经成了无法遏制的谣言。但是不是都无法完全证明,尉迟媱只是知道,这个永远无法消除的谣言,将是一道将阿云奴与鸦宛王座永远隔开的荆棘丛。
鸦宛可以接受阿云奴这个实力过硬的将领,但继承皇位,不会冒这个血缘风险。
而这一切,阿云奴只会全部接受,因为他真的不是。
真相,一直都在幕影手里。
同样来自于有异瞳血统的巫医世家,幕影的母亲是被鸦宛王宠信过的女人,他和阿云奴都被家族选中,被认定为是有天赋的孩子,而接受严苛的训练。
风流的鸦宛王到了不年轻的时候,才想起来找回他那些散落部族各地的孩子,来筛选一个最优秀的继承人。
幕影将要被带走的那日,阿云奴则正好有去晟誉边境扮演流民,给晟誉士兵下疯犬巫毒的任务。
训练严酷的日子里,孩子也成了趋利避害的元凶。阿云奴的毒害了幕影的嗓子,他仓皇爬上回鸦宛都城的马车,而把幕影留在了那个流民堆里。
多少年阿云奴以为幕影必死,可是死了尉迟上将军,却留下了这个孩子。
幕影对鸦宛已经没有感情,他不会为了鸦宛王的疑惑而回去,他记得那个和糖一起递来的箴言,老将军说,你要为自己而活。
他有的选,这就是如今比阿云奴强出太多的地方。
风雪连山的了望台,幕影坐在鸦群里,这里终年苦寒,也不知道这里的人为什麽偏偏血还是热的。
尉迟媱说,如果他以後想隐姓埋名的话,可以借他一个姓,西门,叫西门影。
听起来,还不错。
栈桥响起犬吠声,浓雾之中,阿云奴那张野性又俊美的脸慢慢走了出来。
“现在你满意了?”阿云奴说。
幕影口中忽然念出一段怪音指令,阿云奴脚边停的那只长毛猎犬忽然就向幕影跑来了,围着幕影和幕影的乌鸦转。
狗不怕乌鸦,乌鸦也不怕狗。
阿云奴现在全明白了,难怪,难怪尉迟媱第一次来栈桥,也是先看中他的狗。
“来,吃肉,阿云奴。”
幕影叫出犬名,亲昵地爱抚它,过了许久,才擡头对上面前的人:“阿云,你本来只是我的奴隶,我叫你阿云奴,你离开我,就把名字给了狗,我们都是修习蛊惑之术的人,你这个举动,实在暴露出了太多的心迹。”
一暴露,就容易陷入专门为他定制的操控了。
人最难遮掩的就是野心,赵霁舟扮演祭司是那麽地蹩脚,可是幕影稍作蛊惑修饰,哪怕是阿云奴,也会陷入自己是被神选择的迷失里。
从那一步开始,幕影就已经完全看透他了。
此时此刻,阿云也已经完全不知道那朵蓝色雪莲,究竟是他自己想要摘的,还是无形中收到了别的暗示。
“可是,我不会回到鸦宛,阿云,你可以继续当你的鸦宛奇才,但栈桥界限,就是我的底线。这片土地在我活着的时候,它不属于任何阵营,只属于那个给我糖的老将军,你可以来抢,但我永远不会给你。”
他会守在这里。
和墓林里的那座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