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馀晖
“也尝尝我家的嘛!”
“这莫不是月上仙童,也带些我的走!”
“我也有!俊儿郎!你朝我这边看看!”
一些戏捧的小物件,带着佳节熏香,纷纷向马车抛掷过来,不多时,地面和脚踏都堆积了不少。
这京都之外的奔放习俗,书一赶紧转身挡着,月饼丶帕子丶绣囊……四处飞来,回车厢避一避才好。
忽然街尾云纱驰来,白马健蹄,钟离未白听见,本擡袖遮蔽,眼中微亮地又再度转身。
他才从车壁一侧露出半个身体,软烟罗的衣袖扣他肩上,一提一揽,钟离未白顺着力道忽然离了马车,转瞬就到玉狮子身上了。
尉迟媱摘下头上云纱,草草扣到钟离未白头上。两臂收他身侧,尉迟媱若无其事对四下人等一望,简短道:“都散了,这人我的。”
钟离未白压低笠帷,按在云纱上的十根手指,指尖忽然都如玉髓粉色。
自阶前惩处苏家父子後,尉迟小姐就甚少露出真面目,一看也是丽质出尘,尤其是那双丹凤眼,朗星之光,天意威慑。
人群彻底没动静了,有人刚举着香囊要抛掷,这会儿也赶紧放下。
“小姐,我们公子舟车劳顿……”书一还站在杌凳旁。
尉迟媱狡黠一笑,不搭理,挥鞭策马如风,又往街头奔去了。
“阿爹,我去玩会儿!”
昂扬的语声飘落马後,长街之人,都将这份劫人又纵马的肆意听清了。
晁虎看着那两人远去,干巴巴瞪眼:“老哥,被你闺女抢走的是谁,不打紧吧?”
“打什麽紧,区区丞相独子罢了。”
晁虎无言以对,盛传大将军与老丞相多年恶斗,这其中缘由,晁虎今日一瞧,就尉迟小姐这嚣张拿人,又当衆取笑的做派,都至少占去一半原因。
那相府的公子,像被欺得习惯,也不晓得斥责挣扎。
尉迟佑望望街头方向,短髯错动几分,最後还是收回目光,嗤之以鼻。楼前的相府人马,他看也不看,自己大步入楼。
钟离未白坐尉迟媱身前,搭一点缰绳,被白术的鬃毛拂得手痒。风声将云纱吹得贴在脸上,有些笑音:“我来,你高兴吗?”
从街头绕出去,她往平野之地去,奔走间没听清,以为真是舟车劳顿,此时被颠得受不住,就拉扯缰绳,让白术在草上慢慢走动。
平林旷野,蓝色幕下,西面才是一片粲然云霞。
“怎麽突然来这里,不参加宫中宴席吗?”
“有父亲去。”他向後回头,“我来,你高不高……”
她忽然自顾自将他纱笠摘下,平野的尽头正是一轮没入一半的红日,张指控着他的下颌,对着暮色微光看他眉上:“是好了,但你当心一点,要是刚才又被划到,还得再来一轮上药的事。”
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我是想问你,我来这边,你高不高……”
“不是,你怎麽突然来这边了?”将他脸扳来对视,“宫中今年大办特办,东方家一向花前月下的把戏多,错过热闹岂不可惜?”
“本是为涂梁使臣准备的,这般闹尽,下次来使,恐怕资耗更甚了。”
她非常恼恨:“钟离未白,你怎麽能这样!居然随便跑来这里!”
他眼中一瞬无光,低头朝前转回,不说话了。
“你不去,今夜席上的诗会,那准是东方珀的烂诗被瞎了眼吹捧,你竟将这头筹让给他!他真是白捡便宜。”
尉迟媱从後攀着他肩膀,够着从肩上伸手,把那张黯然的脸又转向自己。钟离未白握她袖口,松去下颌处的桎梏,依旧转脸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