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夺城
尉迟媱没有跳下去,而是将沁璧扎在城门内侧,她一脚踩,一脚鈎,生生站在了城门顶端的高处。
反手从箭囊中取出三箭,搭在弓上,擒贼先擒王,她瞄准了这里指挥的。
左右两支挡掉前去阻拦箭矢的人,中间一支准确命中了那人的肩胛骨。
尉迟媱放下弓,那人回过头来,她霎时腕上一紧,是燕汐。
“尉迟小姐,你今夜太冒险了,还是那麽激进。”
“真巧啊。”她笑了笑,对着那双幽暗且忍痛的眼睛,指尖轻轻弹了弹弓弦,“我嘛,就是喜欢——虎口夺食。”
燕汐的嘴角,也危险地上扬了起来:“抓住她!赏黄金百两!”
下面顿时有箭射来,尉迟媱转弓挡着,速度极快地隔开一支又一支。
敌军的箭质量差,她一摸就知道。
忽然感觉城门被外面猛地撞了一下,尉迟媱刚在门上稳住,晁虎破锣般的嗓子就喊了进来:“莽丫头!全晟誉,就奶奶的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麽莽的!给我撑住啊,晁伯马上就破门救你!”
“听见没,燕汐,我虽然冒险,但我的属下,是真的开始拼命了,这就是尉迟家,必须一马当先,身先士卒的意义,放了三年时间给你学,你怎麽还没学到精髓,还是躲在队伍後面,黄金百两?哈,你若有黄金百两,不享福还在这里玩命?你早就不打仗了。”
她笑着说的,本来都快忘了阿爹教她的最重要的东西。无论输赢,脸上不能败,要笑着,这是赢得起也输得起的标志。
她尤其得对燕汐笑,钟离未白的意思她明白,燕汐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她被仇恨冲昏头脑,蒙蔽双眼。
那她不能令燕汐如愿,再紧急,她也要让燕汐觉得,她不紧急,这仗,她可以慢慢和仇人打。
因为燕汐心知肚明,论实力,涂梁军队永远追不上尉迟。
尉迟佑给尉迟媱打下了太好的基础。
真正能算作强的军队,就是哪怕主将陨落,这支队伍却不会死。
尉迟佑亡在南城,但尉迟媱手中的,却从来没有散过。是惊人的凝聚力,和对新任尉迟家主的绝对信任。
这一点,燕汐永远达不到。
数年之前,尉迟兵马就可以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十万之衆,从北境风雨无阻地整齐抵达京都城外。
兵权不是谁拿走就是谁的,而是谁说的话有用,谁才是这支军队真正的主人。
那一年北境初胜,尉迟佑就已经向四国展示过这个道理了。
尉迟家独掌兵权,确实因此被皇家数年针对。但也是这份绝对的,令皇权都无法插手的,对尉迟家的唯一集中,才真正令尉迟一姓成为军中无可撼动的核心。
尉迟家的部下甚而明白,哪怕皇位更叠,但尉迟家,终于还是会立在这皇城国土,守卫领地。
与皇家的矛盾是百年疼痛,可是尉迟家吃得下去。而燕汐越不过金溢,燕家永远做不到为了胜利的尊严和捍卫的骨气,就将家族生死放在火上炙烤。
尉迟媱什麽也不怕,但燕汐怕。
一个赢过尉迟佑的人,声名鹊起,名扬万里,他再也输不起。
“你赢不过我!我三岁习文,五岁就熟读兵书,这世间忠臣良将,都在纸上,都是往昔!你天赋卓绝,是晟誉的英才,我涂梁燕汐,也才比天高,不输于你!”
他口中,竟忽然与肩上的箭伤一起向外喷血:“尉迟媱,这世间多少人败于天资,你还有几年?你是女子,四国之内,岂有女子为将?以你的能耐和战绩,从去北境开始,早就应该拜将封侯,可是就因为你是女子,你们晟誉的朝堂,永远不会承认你的将军爵位!你,永远不会名于史书,但我会!”
旁人帮他止血,可是燕汐推开了,他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我会活着的,我会等你,等你生儿育女,等你远比同龄的男人衰老得更快,等你细弱的胳膊再也拉不开弓弦,你没有几年了,你的鼎盛比男子短,这是你的命运,这也是你们晟誉的命运!那时候,我涂梁,将踏平京都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