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残月没有,反而更加倔强。
他对义父说:“我可以当你的狗,但决不会认你为父。”
残月那双冰冷的眼睛闪着幽暗的光,使人胆寒不止。
义父竟也拿他没办法,因为这把“剑”实在太好用了,他舍不得。
换作别人,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阿蝉难以忘记残月那双阴湿冰冷的眼睛,好似茫茫的雨季。
这个天气,总让他想起残月。
他有意无意地向残月献殷勤,一个命运多舛的美人,居然还那麽强,他无法不被吸引。
其实被残月吸引的远不止他一个。
残月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麽冷漠无情,几次接触下来,他也没那麽抗拒自己。
他只是习惯独来独往,有许多看不透的秘密,谁也无法走近他的内心。
没有人可以走入他的心,哪怕是这个对他最为关心的自己。
因为他自己太弱小,改变不了彼此的命运。他们都一样,在这个名为“荧惑”的囚笼里,一日日沉沦下去。
他以为这样的相伴会持续到天长地久。
时隔多年,他仍然记得那个烟火迷离的夏夜,那一天是七夕节,他们难得有闲暇,出来透一口气。
他们坐在高楼的屋顶上,俯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第一次知道,普通人的幸福是怎样的。
残月却似乎不是第一次,毕竟他在“荧惑”里是个特例,在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义父也懒得管他。
他们吃过了冰酪和紫苏饮,街上逛腻了,就翻身上屋顶。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毕竟杀手的生活没什麽可分享的。
烟花升上天空的时候,他们只是静静地不说话。
天渐渐地暗下来,他突兀地问起:“你为什麽不肯叫他义父?”
话一出口,他就颇感後悔,他不该这麽问的。小心地偷眼瞧残月,残月依然面无表情。
他只是淡淡地说:“没什麽,觉得很恶心罢了。”
他的语气并无激烈的厌憎,听不出多馀的情绪。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像是精疲力尽的叹息声。
那一天,他们甚至谈起了理想。
蝉很兴奋,慷慨激昂,高谈阔论,他谈起了深深希冀的远方的故乡。残月却只是看着天上的云发呆,一句话也不搭。
“你的理想呢?”蝉问。
“谈不上理想……”残月罕见的腼腆,“只是我想,若是有一天,能作为一个人活着就好了。”
蝉很惊愕,这叫什麽理想?再说,他现在不正活着吗?
後来他才明白,原来他们都不能算“人”。
“荧惑”中人,生来就背负着沉重的宿命,不可能为自己而活。
他只是一日捱过一日,却不知残月会怎麽想。
只要能长伴残月左右,日子也没那麽难熬。
可是,谁又能独享月光呢?
後来,残月又被送走了,就像一件名贵的礼品,转手他人。
这个人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国公府的沈二公子,人称“玉面战神”,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
他祈盼着残月能回来,像上一次去枯叶门那样,奇迹般地归来。
国公府,国公府,一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