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春归去
“这就是了。”青棠走过去,用梦呓般的声音说。
他双腕被铐,却也勉力伸出手去,帮尸体合上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死了。他终于死了。”青棠喃喃道,听不出是喜是悲。
他一走动,足腕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好似古寺檐下的落雨声。
是瓢泼大雨。玉宵想。在这个节骨眼,她竟然神游天外。
外面没有下雨,她只是专心在听青棠发出的任何一点声音。
尊主死了。好空洞的四个字。她不认识尊主,此人是死是活,她并不关心。她一心一意地回忆着昨夜,那些混沌的记忆。
青棠要杀她,金针是青棠刺出来的。此时她方才醒过味了,也不知道是痛到麻木了,还是她太过迟钝,今时今日她才觉得难过。
就像一把生锈的匕首插进胸口,经年累月才拔出来,连血都不会流了。
她拼命劝说自己忘记他,可就是做不到。直到最後一夜的疯狂,她仍然馀兴未了。
她不能容忍,也不能原谅,但她依然爱着他。
她望着青棠伏在床边的背影,扫视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渗血的脚腕,冻到发红的脚底,他一丝不乱的浓黑长发。他这样的楚楚风姿和从容风度,就连自己这个正经的大家闺秀都心生钦佩。
其实自己对他情根深种,实是情有可原。
隐年捏了捏她的手臂,用眼神警告她。
她对他点点头,意思是照计划行事。
隐年清了清嗓子:“所以这是如假包换的尊主?这就意味着,荧惑完了?”
“嗯。”青棠恢复了平静,“荧惑完了。不仅是尊主,他的手下也都死了。”
“是吗?据我所知,眼前不正有一个漏网之鱼吗?”隐年阴阳怪气地说。
青棠站起来,慢慢转过身,露出触目惊心的沉重手枷。那副枷锁紧紧锁住他的双腕,他的双手无力地垂落着,血肉模糊里,依稀可见森森白骨。他不屑地一笑:“那你来杀我啊。”
隐年挑挑眉:“留着你,还有用。”
青棠不理他,只是将目光转向玉宵:“你说,要把我交给谁?”
“什麽?”玉宵一时未能反应。她心情低落,脑子竟也不转了。
“你说过,要把我送走,还让我别怪你。”
隐年难得摆一回兄长的款,他挺身而出,毅然挡在玉宵身前,阻隔了二人的视线。他怕玉宵被蛊惑,再次动摇。
玉宵在隐年身後,被他宽阔的肩膀挡得严严实实,她看不见青棠了,不由得暗暗觉得可惜,同时松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很软弱,但她不能再错下去。
也许在湖心岛,她就该抛下他,放任他被烧死。
只是她没忘记临行前卢大夫拜托她的事,此行她还有别的使命。
她从隐年身後走出,来到青棠面前,正色道:“你知不知道有本药典,叫《蛊毒药典》。”
青棠点头:“我可以带你去找,但我有条件。”
玉宵不假思索地答应:“你说。”
“放了我。”
“不行。”隐年反应激烈,“你凭什麽跟我们谈条件?”
“那你们就自己找吧。”
地下大书库并不难找,玉宵和隐年捣鼓了一会墙上的暗门机关,几道门打开,玉宵提一琉璃风灯,嘱咐隐年看好青棠,自己沿着木梯往下走。
这一看,真让她大惊失色,书库的药典之多,可谓烟波浩渺,她稍加清点,少说也有数万本。
这样一清点,不知要找到什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