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就像在说:这很无聊,真的没有意思。
她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刀刃碰到了她的衣服。
在场衆人都替她捏一把汗,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
她说:“你弄脏了我的衣服,碧螺春也不能喝了。”
她说得那麽理直气壮。
兰蘅想:果然,她是永远不知道“怕”字怎麽写的。
玉宵眼前的人,正是本地最凶神恶煞的一位:雷鸣本人。
那位尊主死了之後,流言纷纷,其中最甚嚣尘上的无非是:雷鸣将要接手荧惑。
这一夜,整个瀚州城彻夜不眠。有急红眼的,有气红眼的,有怕红眼的,总之,大家都别想睡。这让本就混乱的瀚州城治安现状雪上加霜。
人们不禁怀念起荧惑一家独大的时候,至少那个时候,街巷械斗还不会这样肆无忌惮。
一时间,瀚州城乱成了一锅粥。
人人都眼红这个位置,人人都不敢跟雷鸣争。
雷鸣一度风头无两,行事作风也更加横行无忌。
物换星移,人事变迁,唯一不变的是玉宵的处世态度。
她谁也看不起,谁也不在乎。
谁强她就挑衅谁,一副“今天不打死我就别想走”的架势。
偏偏瀚州城很吃她这套,她一夜之间声名鹊起,不仅在瀚州城,整个江湖武林都是如此。
短短三日,她独挑三大赌坊,将原本就乱的局势搅得更乱了。
这三天,她几乎没合眼,不是不想睡,是根本睡不着。
一闭上眼,她就想起那个糟心的人。
她到底想干什麽?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雷鸣不得不亲自出马。无论她是谁,沈国公的女儿也不行!
但是,不管怎样,他得给自己的盟友沈隐年一个薄面,眼前这位弱质纤纤的娇小姐毕竟是沈隐年的妹妹,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
沈国公山高水远,任他什麽玉皇大帝,雷鸣也是不怕的。只是在这个接班荧惑的节骨眼上,他至少不能得罪这位钦差。
他已跟沈隐年狠狠告过一状,请他好好管教这位任性跋扈的千金小姐。
他之所以用这种极其残忍的方式处决这位荷官,是因为这位荷官是尊主安插的眼线,换言之,这是荧惑的旧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无需受尊主的鸟气,也不再需要荧惑的旧臣。
他!雷鸣!将成为新一代的荧惑之主!未来的江湖之主!
然而,他所图远非如此,他要得到朝廷的诰命册封,成为瀚州城的主人。那麽多年,该改朝换代了。那位钦差早与他透过口风,会向圣上请旨,废黜吴氏,为他请封。
他将以瀚州为据点,招兵买马,囤军蓄粮,徐徐图之,再进一步也并非痴人说梦。
到了那个时候,那些自视清高的长安贵族们算得了什麽,包括他如今百般讨好的沈家,在大军铁蹄下不都脆弱得像纸人吗?
他不是没见过这位沈小姐,印象中,她面容姣好,神色清冷,远望不过寻常闺阁女子,不足为患。
原以为他这一出会把她吓得花容失色,没想到她这麽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果然龙生龙丶凤生凤,英明一世的沈国公养不出孬种儿女。沈隐年自不必说,那看似娇柔的小女儿竟也这麽沉着镇定。
他这个姿势摆了好一会,有点不上不下的。
吓了,但没吓住。
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後面——
沈玉宵伸出纤纤玉指,那看上去该做女工的手指竟捏住尖锐的刀刃,然後,稍一用力,应龙刀应声而断。
是力气,还是内力,或者兼而有之?
他顿觉头皮发麻,这可是应龙啊,陪伴他二十年的宝刀应龙!
虽不是削铁如泥,却也杀人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