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再续吧。”连下两个时辰,贺孤玄静坐如松。心知此事急不得,还需要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等什麽明天,就今天!”陆中和剃头担子一头热,半天不见他动作,撇撇嘴,“你既来此找我,想必知道我曾经立誓,再不回去……”
“立了什麽誓?”李书颜擡脚进屋,下意识的看向贺孤玄。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好似松了一口气。
她上次求陆中和帮忙,连续下了一整晚他才应承下来。他们这才刚开始,想到贺孤玄也有求于他,李书颜险些笑出声。
不等她再开口,就被陆中和一把拽到棋桌前:“来的正好,老是赢也没意思,咱两来一局。”
“改日吧!”李书颜灵活地侧身避开,“我跟贺公子约好了。”她扫了一圈,终于在一旁的圆桌上看见初见雏形的花灯骨架,竹篾铁丝交错,精巧非常。
“这麽快就扎好了?”她弯腰凑近细看,昨晚分别还是完整的竹子,短短一晚,竹条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他们寅时才分别,眼下又跟陆中和下棋,目光落到贺贺孤玄泛着血丝的眼睛:“你该不会到现在一直没睡?”
“嗯,”贺孤玄走进两步,身上带着淡淡的竹香。多年养成的习惯,过了时辰便再难入睡,“没有趁手的工具,仓促间只能做成这样。”
他突然靠近,呼吸几乎拂过她耳畔。李书颜心跳漏了半拍,这距离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界限。
“以後若是有机会,做个更好的送你。”
“好。”李书颜望着他笑,总算不是她在唱独角戏了。两人并肩而立,旁若无人德地交谈,仿佛自成一方小天地。
陆老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左看右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你们……”这是发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这个架势……陆中和挠头,若有所思。
见无人理会,陆中和才发觉天色已晚,他的肚子正好在此时抗议出声。
“我走了。”他对制作花灯实在是没兴趣,不如去寻南星给他包些饺子吃。
李书颜送他到门口,正好碰上十二匆匆归来。这对主仆一向形影不离,十二方才去了何处?
“公子,”十二将瓷瓶放在桌上,识趣地退至门外。
“这是?”李书颜拨开瓶塞,清凉的药香冲鼻而来,这是方若烟特制的金疮药,“你受伤了?”
“无碍,”贺孤玄背过身净手,“手艺生疏,被竹片划了一下,不是什麽要紧的事。”
“我看看,”她不由分说的拉过他的手,用帕子一点点擦干水珠,掌心发红,好几道细长的伤口并列排开,最深的一道划痕,红肿凸起。
她目光直白热烈,脸上写满了心疼。这是再小不过的伤口,他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手指微拢:“不用担心,明日就好。”
倒是她……那晚烫伤後又沾水,他到现在才想起来。“你手背的烫伤如何了?”声音极低,似呢喃。
“早好了。”她大方伸手。结痂的伤口黑红,周围皮肉收敛,紧紧绷着一层。
有了昨晚拉手的经历,李书颜自然的托着他的手,带到一旁圆桌上坐下。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任她施为。
她心里有丝丝缕缕的欢喜,有进步,知道关心她了。
“疼吗?”指尖蘸了药膏,轻轻点在伤口上,凑近了才发觉,他掌心还有许多细小的划痕,“早知如此,不该让你做这个!”
贺孤玄盯着一大一小的手掌出神。对比明显。她手指修长圆润,关节不显,反观他的,比她大上许多不说,骨结突出,隐约透出青色经络。
“咦,这里怎麽会有薄茧,你原本是做什麽的?”她随口问道,指尖停在他右手小指和无名指下方,来回摩挲。
“跟你无关。”贺孤玄抽回手,脸色骤冷。
她的手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放在桌上,不明白为何突然翻脸。不过就是摸到了一些茧子……
“花灯还需裱糊,好了叫你。”
这是赶人了,李书颜“哦”了声,木然起身,脑子发懵,胸口也发闷。
“你先休息。”她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他独自坐在竹影交界处,像不沾尘世的仙人,孤高冷傲得不可侵犯。
李书颜深吸一口气,此人势在必得,她有的是耐心跟手段。
犹豫片刻又道:“刚才有些地方没抹匀,记得上药。”
他仍不回应,她轻声道:“我走了。”离去前,最後深深望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