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么多年,朕一直欠你一句道歉,当年是朕没能保护好你和你母亲。”
祁衍听完没有过多的反应,他轻轻勾起嘴角,眼底却弥漫着悲哀。
“陛下又提起当年作甚,难不成指望我替母妃原谅你吗?”
即使祁衍尽力克制,但这句话的语气还是带上了一丝讽意。
成德帝心头刺痛,缓了许久才长叹一声:“朕并无此意。”
“你不是问朕方才在想什么,朕可以回答你,看到阮氏与你并肩而立的那一刻,朕想到了的你的母妃。”
“朕其实很希望,你的母亲可以像阮氏一样,知人心,善谋断,能护得住她自己。”
祁衍不开口,半信半疑地看着成德帝。
成德帝无奈一笑,“朕知道你的担忧,你是觉得朕看到了太子妃的谋略和手段,会因此防备她,甚至有一日对她起杀心,对吗?”
祁衍虽未反驳,但他的神情却已经表明心中所想,他不信自己的父亲。
成德帝又一次体会到了被儿子误解的心酸,换做从前,他会觉得儿子不懂他,但此时此刻他却开始反思自己。
自从菱歌走后,他给了祁衍无限的偏爱,尊贵的地位,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信任和安全感。
祁衍从未在他这里得到这些,所以也回馈不了他一丝一毫。
思及此,成德帝只有苦笑。
方才他感慨,希望菱歌像阮卿一样懂心机能自保,何尝不是在为他自己开脱。
他恍然明白,无论是爱人的死去,还是儿子的疏远,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他的选择,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成德帝眼中有着深切的痛和悔,他自嘲道:“是朕做错了,当年朕只贪恋着你母亲的善良天真,却没有告诉她人心险恶,更没有教会她在宫中如何自保。”
那个时候他正处于与江太后争权的关键时期,恰逢天灾人祸不断,为了安抚百姓,稳固江山,他选择了将即将待产的菱歌留在宫里,自己率领宗亲和重臣出宫祭天。
由于事情紧急,他甚至没有来得及为菱歌多做安排,亦或是在他心里,对掌控权力的渴望潜移默化地占了上风,让他无暇多想她们母子在宫中会面临的处境。
祭天仪式结束,他满心都是即将压制太后和其背后世家势力的喜悦,却忽然听闻菱歌难产的噩耗。
等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宫中,看到的是心爱的女人生机全无地躺在浸血的床上,小小的孩童一身单薄地守在她旁边,手里紧握着自己为他做的小木剑,像个被遗弃的幼兽一般。
他始终忘不了儿子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没有委屈,没有怨怼,而是一种绝望的空洞。
那样的眼神给了他重重一击,让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帝王,变成了一个无能为力的懦夫。
永失所爱,是上天对他自大贪婪的惩罚。
时隔多年,那种痛苦丝毫没有减轻,回想起来依然深刻入骨。成德帝双眼猩红,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了自己是个帝王。